“你不必惊慌，我并非来与你为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了千载光阴的宿命感，平淡，却又蕴含着足以安抚万物的力量。

“我来，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另一边，魏征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限，虬结的线条仿佛钢铁浇筑。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造型奇古、铭刻着星辰轨迹的青铜短枪，枪尖上吞吐着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能量波动，遥遥对准了张昭。

“队长，此人极度危险！”魏征的声音沉重无比，每一个字都压抑着几乎满溢的惊骇，“他的身上，交织着十二只A级妖王完整且活跃的能量反应，还有一股……无法解析，无法理解，令人心悸的更高层级的力量残留！”

除妖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让魏征都感到思维凝滞、无法理解的话。

“魏征，收起武器。”

“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他是……‘钥匙’。”

“一把能打开‘门’，也能锁上‘门’的钥匙。”除妖师的目光缓缓转向“黄雀”消失的王座，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那只‘蛀虫’拿走了‘星盘’，但它并未走远。它在等你，等你这把‘钥匙’，亲自去为它开启前路。”

张昭心中警铃大作，他毫不犹豫地催动了【万影鼠王】的能力，试图融入脚下被月光拉长的阴影，遁入这片无尽的黑暗。

然而，他脚下的影子却如同被极寒瞬间冻结的水泥，坚硬无比，纹丝不动。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层无形而浩瀚的力场彻底封锁，变得比钻石还要致密。

除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却不容置喙，如同命运的宣判。

“没用的，‘天命’的罗网已经张开。在你做出选择前，我们谁也离不开这里。”

“你所谓的‘天命’，就是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安排好一切？”张昭缓缓抬起头，冷冷地反问。他的声音里，压抑着两世为人积攒下来的全部怒火与不甘，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除妖师竟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像冬日里稀薄的阳光，却带着一丝无奈的悲悯。

“不，天命给了你选择。”

“你可以选择与我们合作，取回星盘，拨乱反正，终结这场浩劫。”

“或者……”除妖师的语气依旧平静，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坚冰，寒意刺骨。

“或者，被我们‘回收’。”

“因为一把失控的‘钥匙’，远比一把丢失的‘锁’，要危险得多。”

魏征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队长。只是他看向张昭的眼神里，除了无法消弭的警惕，又多了一层浓重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张昭的大脑在零点零一秒内疯狂运转，每一个念头都带着电光。

合作？那意味着他将彻底被749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严密掌控，他所有的秘密，包括“回归者”的身份，都将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前无所遁形。

拒绝？那就要立刻同时面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言出法随的除妖师，还有旁边那位战力绝对是人类顶尖、手持神兵的魏征。

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与被操控的愤怒，如同岩浆般从他灵魂最深处喷薄而出。

从“黄雀”到除妖师，每个人似乎都洞悉他的底细，每个人都为他安排好了详尽的“剧本”。他拼尽两世挣扎的一切，仿佛只是从一个棋盘，狼狈不堪地跳到了另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冰冷的棋盘之上。

这种被高高在上的存在肆意摆布的无力感，彻底点燃了他骨子里那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逆反。

“我的路，我自己走。”

张昭的语气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星盘，我会去拿。”

“但不是为了你们所谓的‘天命’，而是为了我自己！”

除妖师轻轻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里，有惋惜，有了然，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果然如此。”

“那么，按照规矩，我们需要确认，你是否有‘资格’，独立持有这把钥匙。”

“魏征。”

魏征在听到命令的瞬间，眼中所有的困惑与犹豫都消失殆尽，只剩下绝对的执行力。

他的身形如同一颗脱离了炮膛的炽热炮弹，瞬间撕裂空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音爆，悍然射向张昭！

一拳轰出。

那平平无奇的拳风之上，竟然带着一层浓郁厚重、神圣浩然的功德金光！那金光如大日初升，对所有妖邪之力，都带着一种源自天道法则的、不容置喙的、绝对的克制与审判！

魏征那裹挟着煌煌功德金光的一拳，尚未及身，拳风所携带的神圣威压，便已如同一轮无形的烈日，炙烤着张昭的灵魂。那金光并非单纯的光芒，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审判，一种针对世间所有妖邪之力的绝对天罚。

他体内那刚刚勉强归于一体的十二妖王之力，在这股威压下发出痛苦的嘶鸣，仿佛冰雪遇到了熔岩，污秽撞上了天谴，产生了剧烈到几乎要将他再次撕裂的排异反应。

除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写在古老石碑上的既定事实，那洞察力却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张昭灵魂最深处的壁垒。

“你的愤怒，你的不甘，我都能理解。”

“毕竟，被自己亲手缔造的‘仙界’拒之门外，任谁都会感到不平。”

仙界。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没有任何烟火气，却如同一道横贯了过去与未来的黑色闪电，毫无征兆地劈进了张昭的灵魂识海，炸起滔天巨浪，将他所有伪装、所有坚韧、所有城府都轰击得粉碎。

他两世为人，耗尽心血，埋藏在灵魂最深处，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最大秘密与最终执念，在黄雀与除妖师的面前，竟像一个早已被公之于众的、拙劣不堪的笑话。

极致的震惊过后，是足以焚尽苍穹的滔天怒火。

然而这一次，张昭脸上那份宁为玉碎的狠厉却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火山喷发后骤然冷却的、凝固的熔岩。所有外放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向内坍缩，被极限压缩、提纯，化作了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绝对战意。

他不再思考对方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那已经毫无意义。

他现在只想用最原始、最野蛮、最绝对的力量，亲手打碎这个令人窒息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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