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那双漠视一切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恐。

她从未想过，有任何生灵会用这种彻底的“自我牺牲”，来对抗她的永恒。

两股至高无上的能量体，在虚空中猛烈撞击。

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

只有一片超越了宇宙极限、足以改写所有时间线的璀璨光芒，骤然绽放，吞没了所有的一切。

光芒散尽。

莉莉丝那概念化的巨大身躯消失无踪。

只剩下张昭的身体，静静地悬浮在原地。

他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无法愈合的裂痕，如同即将彻底碎裂的琉璃艺术品。

他微笑着，嘴角溢出一口混杂着金色光芒的鲜血。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地、无力地向后倒下。

莉莉丝被成功封印在了他的心脏之中，永生永世，无法解脱。

除非张昭的生命彻底终结。

否则，她将永远被囚禁在这具凡人的身躯之内。

但同样的，莉莉丝的力量也彻底被禁锢。

即便张昭死去，她也会随着这颗心脏一同湮灭。

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同归于尽。

那片曾被莉莉丝那足以吞噬概念的意志与张昭那燃尽一切的自我牺牲所彻底抹除的空间，此刻正呈现出一种比“无”更加纯粹的寂静。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流淌的河床，空间失去了延展的维度，连“不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仿佛失去了可以凭依的逻辑基点。这里是终极的终点，是所有因果律的坟墓。

张昭的身体，那件曾承载了“唯一神”伟力、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神圣琉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它不再坠落，亦无从上升，因为上下左右在这里毫无意义。他仿佛是一段被终止的代码，一帧被定格的画面，是这片绝对虚无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存在”的证据。

他的意识早已沉寂，在那场同归于尽的最终碰撞中消散如烟。然而，在他胸膛的最深处，在那颗化为悖论奇点、囚禁着宇宙终极恐怖的心脏里，一种超越了生命与死亡的律动，仍在以一种恒定不变的频率，悄然维系着他这具残破身躯的最后一丝完整。那是封印的脉搏，是永恒的枷锁，也是最后的守护。

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中，一缕极细微、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旋律，悄然响起。它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和谐”本身，是对这片终极“不和谐”的温柔反叛。

伴随着这缕旋律，一点微光，在遥远得无法丈量的“远方”诞生了。

那光芒并非炽热或耀眼，它温暖而柔和，呈现出一种宛如初生宇宙的、混沌而又充满无限可能的色彩。它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向着张昭漂浮的所在靠近。光芒所过之处，那令人发疯的绝对虚无，竟像是被春风拂过的冰面，悄然消融，显露出一种更加深邃、却不再那么死寂的背景。

光芒最终停在了张昭的面前，缓缓凝聚、塑形。

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她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显得有些娇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矛盾的艺术，既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又模糊得如同隔着一整个维度的倒影。她穿着一袭由星云与晨曦编织而成的长裙，裙摆上流淌着亿万星辰生灭的光辉。她的面容无法用任何言语去精确描述，因为看到她的生灵，只会在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最完美、最和谐的模样。

唯有那双眼睛，是绝对的。

那是一双仿佛蕴含着一切生命起源的、翡翠般温润的眼眸。眼波流转间，是宇宙的诞生，是文明的兴衰，是每一片绿叶的舒展，是每一个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

她，就是盖亚。

盖亚的目光，落在了张昭那具破碎如琉璃的身体上。她的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敬畏，更多的是一种欣赏，一种类似于艺术家看到一件虽然残破、却蕴含着极致精神的杰作时的赞叹，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孩童般的好奇。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尖萦绕着初生恒星般的柔光。她没有去触碰张昭身体上那些狰狞的裂痕，而是极其轻柔地，落在了他冰冷的脸颊上。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宇宙的生命力，都通过这一点，注入了这片死亡的废墟。

“有趣的样本……”盖亚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灵魂废墟中响起，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的清泉，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古老而超然的韵味。“我观察了你很久，从你踏入那片仙界废土开始。”

她的指尖，开始缓缓地、温柔地划过张昭的脸颊。随着她指尖的移动，一道道璀璨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光之轨迹，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如同神圣的藤蔓，开始修复那些破碎的法则烙印。

“我曾对你的‘存在’很感兴趣，所以，我复制了一份你的数据，截取了你最巅峰时期的灵魂波动，创造了一个小小的‘你’，并将他投入到我设计的、一个全新的循环世界里。”

盖亚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其内容却足以让任何神明感到不寒而栗。

“那只是一个实验，我想看看，一个失去了所有力量，只剩下不屈意志与核心性格的‘你’，会在一个全新的、充满危机的世界里，走出一条怎样的道路。这对我而言，是一种全新的娱乐，也是一种对‘可能性’的探索。”

她停顿了一下，翡翠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愉悦的光芒，就像一个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结果……远超我的预期。那个‘你’，给我带来了太多的惊喜，他以一种我从未设想过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打破我设定的规则，他的成长轨迹，他的抉择，他与那个世界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都为我带来了巨大的启发。他让我对‘生命’这个概念，有了全新的、更有趣的理解。”

她的手指已经离开张昭的脸颊，转而虚按在他的胸口，那颗囚禁着莉莉丝的、永恒悖论的心脏上方。

“所以，我来回报你。你的‘复制品’给我带来了如此宝贵的乐趣与数据，作为‘本体’的你，理应得到奖赏。我不喜欢亏欠，尤其是不喜欢亏欠我感兴趣的实验品。”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心处的光芒骤然炽盛了亿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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