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着雕花窗棂滑落，像一串串垂落的银珠。林浅羽盯着案几上晕开的墨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信纸边缘。沈修辞的体温还残留在纸面，那种带着薄荷气息的凉意，让她想起初见那日他从雨幕中走来，玄色长衫沾着星点水光。

"浅羽。"身后传来低沉的呼唤，沈修辞的声音裹着夜色的寒意，"苏晚晴动了。"

她缓缓转过身，看见男人发梢还挂着水珠，显然是刚从雨中归来。烛火在他身后摇曳，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却照不透那双幽深的眼眸。

"她的目标是..."林浅羽话音未落，沈修辞突然扣住她腕间，将一封血书按在她掌心。暗红的血迹蜿蜒成诡异的图案，正中央赫然印着她家族的图腾。

"她知道得太多了。"沈修辞松开手时，指尖有意掠过林浅羽锁骨，那里还留着昨夜的吻痕，"而且，她找到了能解开你封印的人。"

窗外的雷声轰然炸开，林浅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苏醒。那些被镇压的鳞片在皮下蠢动，仿佛要冲破血肉的桎梏。

"带我去。"她扯下墙上的玄铁软剑，剑穗扫过沈修辞的喉结，"现在。"

马车行驶在雨幕中，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林浅羽掀开窗帘，看着街边倒映的自己逐渐扭曲。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她突然想起童年时父亲说过的话："羽儿，你的血里住着怪物。"

沈修辞突然握住她发凉的手腕："别看。"

林浅羽猛地回头，对上他罕见的慌乱眼神。这个总是一身玄色的男人，此刻眼底竟浮着从未见过的惊惧。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影中的自己正在溶解，鳞片如活物般游走，眼眸泛起金光。

"沈修辞！"前方传来苏晚晴尖利的呼喊，惊醒了这对凝滞的男女。马车在郊外废弃的戏台前急刹，林浅羽率先跃下，玄铁剑在雨中泛着冷光。

苏晚晴立在戏台中央，红裙拖地如盛开的血莲。她身后站着个银发老者，手中握着的赫然是林家失传的"龙吟"琴。琴弦在雨中铮然作响，惊飞了夜栖的鸦群。

"妹妹可还认得这琴？"苏晚晴轻启朱唇，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银针，"当年就是这琴音，送你全家上了黄泉路。"

林浅羽只觉五脏六腑被无形的手攥紧，那琴音突然化作父亲倒地的场景，母亲惨白的脸，还有幼弟被割断喉咙时的惊恐。玄铁剑不受控制地颤抖，剑穗扫过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浅羽！"沈修辞突然从背后环住她，玄色衣袍裹住发抖的身躯，"别让琴音入心！"

林浅羽感觉沈修辞的体温正在渗透她的肌肤，那些冰冷的鳞片竟渐渐平静。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反手握住沈修辞的手腕，将他推向戏台："困住她！"

沈修辞身形刚动，银发老者突然弹奏出尖利的颤音。林浅羽只觉天旋地转，却见沈修辞在半空拧身，玄色长衫化作巨大的蝙蝠翼，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好个修辞。"苏晚晴咯咯笑起来，"竟连本命衣都祭出来了。"

林浅羽趁着琴音间隙冲到戏台边缘，玄铁剑直指银发老者。老者突然弹出一串急促的音符，她只觉丹田处传来剧痛，那被封印的力量竟开始暴动。

"住手！"沈修辞的怒吼穿透雨幕，林浅羽却控制不住自己张开的掌心。暗金色的光芒冲破雨幕，将整个戏台照得通明。苏晚晴的惊呼在风中破碎，银发老者手中的"龙吟"琴发出哀鸣，琴弦一根根断裂。

林浅羽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鳞片如活物般破肉而出。沈修辞突然撞进怀里，玄色衣袍紧紧裹住她发狂的身躯："别抵抗！让它们出来！"

雨突然停了。林浅羽感觉沈修辞的体温正在被自己吸走，那些鳞片在衣袍下疯狂生长。苏晚晴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却像隔着厚厚的水幕。

"沈修辞..."林浅羽喘息着，感觉意识正在模糊，"我...要变回怪物了。"

男人的唇突然覆上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你从来不是怪物，羽。"

这个吻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像是飞蛾扑向火焰。林浅羽突然感觉那些暴动的力量被某种温暖驯服，鳞片不再冰冷，反而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戏台上的杀戮戛然而止。苏晚晴瘫坐在地，银发老者手中的断琴还在微微颤动。林浅羽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突然发现玄铁剑的剑身竟镀上了一层暗金。

沈修辞松开她时，玄色衣袍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痕，像某种古老图腾正在苏醒。他转身走向苏晚晴，脚步却突然踉跄。

"沈修辞！"林浅羽惊呼着扑过去，却见男人后心渗出暗红的血。银发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十步之外，手中断琴的碎片正插在他玄色长衫的下摆处。

"你...中了琴毒。"林浅羽颤抖着去扶他，却发现自己的力量竟无法撼动他分毫。

沈修辞突然笑起来，那笑容比晨光还要刺眼。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暗金色的鳞片，那些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现在你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空灵，"为什么...我能驯服你。"

林浅羽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那些被沈修辞温柔包裹的秘密，那些深夜传来的低吟，还有他总在月圆之夜消失的踪迹——所有碎片在眼前拼凑成骇人的真相。

"沈修辞..."她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你到底是什么？"

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一缕银发塞进她掌心。那发丝在晨光中流转着龙鳞般的光泽，带着体温逐渐冷却。

"答案在..."沈修辞的身形开始模糊，鳞片如雪花般飘落，"龙...泉..."

林浅羽尖叫着伸手，却只抓住一把碎裂的鳞片。那些鳞片在空中重组，化作一条暗金巨龙冲天而起。苏晚晴的惨叫与银发老者的惊呼交织在一起，却都被巨龙的咆哮吞没。

当一切归于平静，戏台上只留下沈修辞的玄色衣袍，和林浅羽掌心逐渐冷却的银发。远处传来马蹄声，林浅羽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胸腔里被抽离。

"修辞..."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带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磁性，"你不能抛下我。"

玄铁剑突然自主出鞘，剑身暗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林浅羽逐渐变化的瞳孔。那些鳞片正在她的皮肤下游走，仿佛要冲破最后的封印。

"不！"林浅羽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却发现指甲竟变成了锋利的爪子，"沈修辞！"

衣袍突然被掀开，林浅羽转身看见苏晚晴惊恐的脸。这个曾经的姐妹此刻却像看见鬼魅，手中握着的赫然是沈修辞的本命信物——玄铁戒。

"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苏晚晴将戒指摔在地上，玄铁戒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碎成齑粉，"他骗了你！他根本不是人！"

林浅羽盯着碎裂的戒指，突然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嘶吼。鳞片如利刃破肉而出，她的脊椎发出噼啪的爆响，玄铁剑在她身后重组为巨大的骨翼。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林浅羽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个被镇压了十七年的存在，此刻正冲破封印，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沈修辞..."她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那个在雨中为她撑伞的男人，"你会等我吗？"

当林浅羽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漂浮在血色的湖面。鳞片在水中泛着珍珠光泽，倒映出的面容竟有双竖瞳。湖底传来悠远的龙吟，震得她口鼻溢血。

"终于醒了，小公主。"湖心突然升起巨大的龙影，暗金色的鳞片在血光中流转，"等了你三百年。"

林浅羽感觉有什么记忆碎片正在归位。那个在雨中消失的男人，那些温柔的谎言，还有她真正的名字——

"呼——"她突然仰头长啸，血色湖面掀起点点涟漪，"吾名应渊。"

远处的苏晚晴看着冲天而起的双龙，手中紧握的半截银发突然燃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沈修辞最后的影像，他的笑容带着某种解脱的意味。

"告诉她..."影像在火焰中消散，"龙泉宫的方向。"

当林浅羽——或者说应渊公主——的咆哮震动云层时，苏晚晴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拉长。那个影子正慢慢脱离地面，化作另一个银发的身影。

"沈修辞..."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是说好了要等她吗？"

影子中的沈修辞突然睁开眼，银发无风自动。他看着冲天而起的双龙，突然发出人类的笑声："有些秘密，还是永远埋着比较好。"

随着笑声消散，苏晚晴的影子彻底融入了地面。她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突然想起沈修辞说过的话："当你知道太多时，连影子都会背叛你。"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世间已再无沈修辞。只有那柄玄铁剑插在戏台中央，剑身暗金色的纹路正重组为古老的封印图案。而林浅羽的玄铁软剑，此刻正缠绕在剑柄上，剑穗末端沾着滴干涸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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