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看着皇帝牵着她的手。

这才发现，天气越来越冷了。

被他牵着觉得手心都暖呼呼了。

两人回到明光殿。

小花盯着满桌她喜欢菜悄悄咽了咽口水。

酱汁火方晶莹的光泽，蟹粉狮子头蒸腾的热气......

另外，今日膳桌上摆着一只红泥小火炉。

炉上煨着砂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甜香四溢。

小花正觉得新奇。

皇帝执起玉勺，慢条斯理地搅了搅，

“你在马车里睡着后咳了两声。”

小花一怔，望着他。

“定是在山里受了点寒气，孤让御膳房炖了梨汤。”

【给我炖的梨汤？？？】

【我什么身份，还配让御膳房给我炖汤？】

小花有些惶恐，呆呆地抬头看他。

“先暖暖胃。”

他语气淡淡，却已盛了一碗推到她面前。

汤色清透，里头浮着几颗圆润的枸杞，还有她最爱的银耳，炖得软糯晶莹。

小花小心接过，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

她低头抿了一口，清甜温润，梨肉入口即化，还带着一丝桂花的香气。

“好喝吗？”皇帝问。

她点点头，眼睛不自觉地弯了弯。

皇帝唇角微扬，又夹了一块刚蒸好的栗子糕放到她面前的青瓷碟里。

栗子糕金黄松软，咬一口，满嘴满足，没留意唇角沾了一点碎屑。

皇帝忽然伸手，拇指在她唇角轻轻一抹。

“吃相。”

他低笑。

小花愣怔望着他。

【......】

两人静静对视，半晌。

皇帝听见了小宫女的心声。

【他也太好看了吧！】

南宫凛几不可查的轻叹。

只看到了好看而已吗？

“吃吧。”

他不急不恼看着她。

用完晚膳，小花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

在庙里吃的清淡，一下回宫吃多了。

【想去消消食儿。】

南宫凛：“天色还早，出去走走吧。”

小花眼睛一亮，忙不迭的朝他点头。

她觉得皇帝好像她腹中的蛔虫。

两人沿着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拐进一条荒芜的岔路。

秋日的夕照把碎石子路染成血色，踩上去沙沙作响。

小花一抬头竟来到了月萃阁。

她脚步一顿，指着那荒芜废弃的院子对身边的皇帝道。

“陛下，奴婢之前被人关在里面，险些被几个太监欺负。”

那时候她觉得宫中无人可依，到处都冰冰冷冷，绝望至极。

小花忽然睁着亮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是飞鱼和小狼救的我！”

南宫凛眉头微蹙。

孤呢？

不是孤带他们去救的吗？

好的很！

他的小暗卫闷不吭声的，还挺有心机。

“是孤救的你。”

皇帝可不吃这哑巴亏，他看着惊讶的小宫女，补充道：

“飞鱼只是跟着孤过来而已。”

小花眨了眨眼。

【是吗？】

【那飞鱼怎么不说？】

【还是飞鱼更老实可信。】

南宫凛额角一抽，一把拉着她的手，直接进到院子里。

指着柿子树前的那块长满杂草的空地。

“你当时就躺在这里，孤走到你面前，你正好晕了过去，可还记得？”

小花极少见到皇帝如此旺盛的表达欲。

她点点头，说的但是的确没差。

“那，那个月下黑影是陛下？”

“那是自然，还能有谁？”

南宫凛猛地攥住她手腕飞快回答，一秒不耽搁。

小花愣了愣。

【一直以为是飞鱼。】

“那陛下是如何知道奴婢在这里遇险的？”

小花有些纳闷，皇帝日理万机的不都在御书房批折子吗？

怎么会来这么荒凉之处？

南宫凛这下卡顿了。

是共感。

但不能说！

他不相信她那没有闸门的嘴和没有眼儿的心。

说出去于他不利，于她更危险！

“...孤曾经住在这里。”

他松开手，转身望向破败的殿阁，目光落在西侧那扇雕着梨花的窗棂上，

幼时的他经常趴在那边，等惜娘从回来。

后来，惜娘不在了，院子便只剩他一个人。

白日里，他坐在吱呀作响的床边读书；夜里，就拎着剑在院中练剑。

他就这么在冷宫里默默长到少年，像株无人问津的野草，连宫人们闲谈时都鲜少提起这院里还有位皇子。

直到南宫琰骤得急病没了性命，太后为巩固地位，才不得已将他从这里接出去。

踏出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时，他指尖在袖中悄悄攥紧——属于他的日子，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小花发现皇帝的眸色微沉，

他语气顿了顿，才继续道：

“那日只是想回来看看，碰巧遇见你遇险。”

暮色中墨九在屋檐上捏碎了半片青瓦，他死死盯着小花。

坏女人，竟然带陛下来这等痛苦之地，还揭人伤疤！

可恶！

“可这不是冷宫吗？”

小花脱口而出，“他们说这里死过人，闹鬼，陛下之前怎么会住在这——”

屋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墨九瞪着眼睛折断了树枝。

小花吓得飞快扑进皇帝怀里。

他下意识环住她颤抖的肩膀，目光冷冷扫向屋顶某处阴影。

“别怕。”

他掌心轻轻拍着小宫女的后背，

“虽然死过人，但不闹鬼。”

南宫凛凝视着柿子树上依旧清晰的箭孔：

“死的是孤母妃的贴身宫女，惜娘。”

他声音很轻，却让怀里的小花僵住了呼吸。

封存多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七岁的他被南宫琰绑在院中的柿子树上。

当练箭靶子。

第一支箭擦着他耳畔飞过时，院门突然被推开。

惜娘抱着两节过冬的木炭站在门口，冻红的圆脸上还带着笑——那笑容在看清院中情形的瞬间凝固了。

“小殿下！”

第二支箭破空而来的瞬间，惜娘张开双臂扑来。

箭矢穿透她脖颈时，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小南宫凛瞳孔猛缩。

他至今能想起当时的画面。

惜娘蜷缩在地上，那弯了一辈子的腰，到死也没有挺直。

又矮又胖的南宫琰走到她面前，踢了两脚，靴尖沾了血：

“没规矩的奴才！本宫本来能射中那小野种头顶那颗柿子。”

说着抬头看向南宫凛，眯起眼睛：

“你觉得皇兄的射技如何？”

小南宫凛看着地上的惜娘，她的脖子上插了一根箭。

明明在汩汩冒血，她却竭力正大眸子望着他，

她好像想说什么，可是喉咙里发出的只有"嗬嗬"的声响。

“问你呢？小野种！”

南宫琰又抽出一支箭，

七岁的孩子突然笑了。

他抬起头，稚嫩的声音在院里清晰回荡

“皇兄，射技一流。”

南宫琰闻言，咧嘴大笑露出两颗被虫蛀了的烂牙。

“嘴甜有糖吃。”

南宫琰说完朝他扔了两颗糖，带着人走了。

小南宫凛低头看向地上的惜娘，她嘴角终于缓缓扬起，安心的阖上了双目。

落在她手指旁的糖块，被鲜血染红，在地上变成一块又黏又恶心的东西。

宫里只是死了个宫女而已。

但是于他而言，此后的糖，大概都不会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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