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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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夫人急切问道:“为啥?可是沈侍郎待你不好?”
凌曦摇头。
她声音很轻:“是我的原因……”
“你的原因?是什么?”凌夫人追问。
可凌曦却只是低着头,任她如何问,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凌夫人正要再问,凌永年端着一碟切好的卤肉走了进来。
将碟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是不是那个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
他甚至不愿称一声“沈侍郎”。
凌曦摇头道:“不是……”
“不是?”凌永年冷笑一声,“那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正妻位置不坐了?”
“晚些爹跟你一同回去!”
“我倒要好好问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不愿!”
“爹!”凌曦提醒,“他毕竟寻神医治好了您的腿伤呢!”
凌永年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作响。
“一条腿算什么!”他怒吼道。
“大不了,我自个儿再给它折了,还他!”
凌曦彻底怔住,不敢置信。
“爹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个年头?”
“若是你过得不好,我与你娘,怎能安生!”
凌曦眼眶一热。
她未想到,凌父竟能做到如此。
“真不是他的原因。”
“是我……”
死寂中,凌曦缓缓抬眼,眸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入沈府,本就是一场意外。”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我装乖扮巧,引他心中有愧……”
“不过是想让我在沈府,能站稳脚跟。”
凌永年与凌夫人怔怔看着她,仿佛头一回认识自己的女儿。
“是我卑劣……”
凌曦坦然:“事到如今,我不想扮了。”
“这就是理由。”
话音落下,凌夫人与凌永年互看一眼,皆是无言。
门外的官青扯了扯嘴角。
空气凝滞,唯有惊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爷!夫人!”
“奴婢跟在主子身边许久,看得最是清楚!”
“主子在府中,日日要受那位表小姐的气,还要受前夫人的刁难……”
“惊蛰!”凌曦厉声斥道,“闭嘴!”
惊蛰却不管不顾:“还有那白家小姐!有一次,那巴掌眼看就要打到主子脸上了……”
“够了!”
凌曦低喝,声音也缓了下来:“全是有惊无险的事儿,都过去了……”
“只是,我真没没办法跟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她望向爹娘,眼中是化不开的愧疚。
“可……女儿若真退了这桩婚事,往后……怕是会让爹娘被街坊邻里指点……”
“我的曦儿啊!”
凌夫人再也忍不住,起身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泪水瞬间浸湿了凌曦的肩头。
“娘竟不知道……”
“竟不知道,你在沈府受了这些苦!”
“娘,都过去了。”凌曦轻轻拍着母亲不住颤抖的背。
“真的,没惊蛰说得那么苦。”
她柔声劝了好久,凌夫人这才抽噎着,堪堪止了泪。
她通红着眼眶,紧紧拉住凌曦的手,指尖都在发凉。
“我的傻孩子……”
“这正妻的位置,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吃了这么多苦头,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
凌夫人声音沙哑:“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瞧着,沈侍郎待你是真心的。”
“这天底下的夫妻,又有哪个是一开始就彼此欢喜的?”
“不都是处着处着,才处出情分来的?”
她叹了口气,像是说服女儿,又像说服自己。
“我与你爹是如此,你与沈侍郎……也能如此啊……”
“这人活在世上,有几个能遇着相互欢喜的?”
“他愿迁就你,敬重你,已是难得!”
凌曦静静听着,眼睫微垂,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我知道。”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他待我,不差。”
“嫁他,日子是很好过的……”
话锋一转,她抬起眼,眸光清亮得吓人。
“可娘,对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生生剥夺了他去遇见那个……他会真心爱着,也真心爱他的人。”
她的声音更轻了,却字字如刀。
此话一出,满室死寂。
凌夫人怔怔看着女儿,嘴唇翕动,想反驳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朝一旁始终沉默的凌永年看了一眼。
到嘴边的话,到底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凌夫人抹了把泪,哽咽着瞪了她一眼:“歪理!净会说些讨巧的。”
屋里气氛僵得厉害。
凌永年一直没吭声,这会儿才慢吞吞叹口气,嗓子沙哑。
“你若定要如此……”
“我们便回老家罢,家里还有地、有山,总归饿不死。”
他看着女儿,眉头皱得死紧,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
“沈侍郎那边,你可要好好同他说清楚。”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
“若是……若是不成,也千万别硬来……”
门外风吹过檐铃,官青指尖动了动。
凌曦点点头:“放心,我省得。”
她话锋一转,从怀里摸出个荷包递到母亲手上,“其实我今儿来,还想劳烦娘帮我补荷包。”
凌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荷包,用袖子胡乱擦干眼泪:“让我看看,都哪里坏了?”
指腹摩挲那处开线的小口。
“这么点小口子,很快就能缝好。”她低头认真翻看,“等会儿便让你带回去……”
……
屋里燃豆灯,下首跪一人。
“你是说,那荷包是沈侍郎妾室的?”陈平立在阴影中,眯了眼。
“正是,至于官大镖师的镖物,属下猜想,正是沈氏妾。”
陈平脑中浮出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眸子……
如今想来,竟与先皇长得一模一样!
当年皇太后诞下公主后,他与喜姑二人,曾检查过那个婴孩。
那孩子身上,并无半点胎记。
他只记得,那婴孩的胎发倒是生得极浓密……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
当年的接生婆、殿中所有见过婴孩的人,早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谁又还能辨认得出,两人有何区别?
可他不敢赌。
万一,那便是万劫不复!
陈平的后心,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下首那人依旧跪着,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只等陈平一句话。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星灯花,发出“噼啪”轻响。
笃。
笃、笃。
陈平的指节,一下下敲击着木桌面,声音沉闷,却像重锤砸在人心口。
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杀意毕现。
眼下祁照月大婚在即,不宜出人命。
况且那官青寸步不离守着凌曦,滴水不漏,着实难办。
他眉心紧锁,又松开。
至少,要先将那荷包拿回来!
也不知除了那个荷包,世上是否还有其他襁褓的余料……
这些东西,牵连太广。
他眯起眼,眸中寒光乍现。
断不能留!
……
翌日,天光大好。
凌永年与凌夫人提着半篮子菜,从热闹的市集说笑着回来。
推开院门,话音却戛然而止。
凌夫人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滚了一地青菜。
屋里,乱成了一锅粥。
箱子、柜子大敞四开,里面的衣物被褥全被扯了出来,扔得满地都是。
床板被掀开,连灶台里的草灰都被扒拉得到处都是。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屋里掘地三尺地找过。
凌夫人白着一张脸,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地扑到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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