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玉宁知道，瞒不住姜婠了。

她心疼道：“是，你醒来之前，她便毒蛊发作被带走了，他们给她吃了缓解压制的药，但是效用不大，如今，大概还在忍受毒蛊的折磨。”

姜婠捏紧被子，一行泪落下。

“我可以……去看看么？”

冼玉宁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可，你刚醒来，现在身体还太虚弱，需要好好卧床养着，岂能出去？你阿娘也一定不希望你去看到她这个样子。”

姜婠只能作罢。

只是，心一直飘忽着，惦记如今不知道如何的凤重华。

可她也确实是虚弱，没能刚等到凤重华回来，倒是忍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昏睡，一直到入夜。

再度醒来，凤重华已经在旁边，侧躺睡在姜婠身侧，面色不太好。

不仅面容憔悴眼底发青，还面色略显苍白，显然是之前毒蛊发作造成的虚弱。

姜婠侧头静静看着，红了眼。

她没动，就这么静静看着，可看着看着，忍不住鼻子泛酸呼吸轻颤，凤重华浅眠，也很快感受到她的异常，睁眼醒来。

见姜婠睁着眼看着自己，她忙坐起来，欣喜道：“婠儿，你醒了？”

看到女儿眼眶泛红眼角淌泪，她忙给姜婠眼角擦泪，抚着她的面颊心疼道：“别哭啊，你还在月子，身子又虚弱，可不能哭的，不然伤身。”

姜婠更委屈难过了。

凤重华自责道：“都是阿娘的错，阿娘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样的刺激，险些没命。”

姜婠哽声道：“如果我没自己猜到，你是不是要到死了再告诉我？”

凤重华沉默片刻，低声无奈道：“阿娘知道你聪明，没指望能瞒到最后，阿娘只是想尽量让你生下孩子再知道此事。”

只是她也一直很彷徨，姜婠原本是要到十月下旬才生，可她会在十月初便满三个月，就会开始发作，她不知道发作后自己能不能瞒得住，能不能活到姜婠生产。

因为发作一次后，后面随时会发作，也在每次发作时，都有可能丧命。

之前一直没发作，没能正式试验凤九他们钻研的药，这次试了，效果并不好，只能稍微缓解痛苦。

她体内的蛊，在她体内将近二十年，与她骨血相容，早就和她形成一体，很难压制。

这段时间，其实她后悔过多次，不该接姜婠来。

姜婠满心酸楚，“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为代价去对付他？值得么？”

凤重华叹了口气，无奈唏嘘，“婠儿，这是阿娘当时唯一的办法，也是阿娘的选择。”

“阿娘是个罪人，当年一己之私撒下弥天大谎，害了徐家和你阿爹，害了那么多人，早就该死了，若非为了把你找回来，为了凤家，为了报仇，我早就以死谢罪了，”

“这么多年，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煎熬，我的心都被当年的那些伤痛凌迟着，不得一日安生，死，是我唯一的解脱和赎罪，而报仇之后死，是我给自己选择的结局。”

“能找回你，知道你这么多年都过得好，能给你的将来铺好路，能看着徐家血脉传承，是阿娘这么多年唯一的慰藉，可是阿娘负罪太深，即便没有这个毒蛊，也是活不下去了的。”

“阿娘知道对不起你，让你得而复失，经受丧母之痛，可是婠儿，阿娘活得很痛苦，你就当是……成全阿娘好不好？”

其实这些话，是真心，也有些违心。

她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也确实是一直到等着喝宇文拓同归于尽的这一日，她不害怕，甚至期待。

找回女儿后，她却很多次动摇了。

她是想多陪陪姜婠的，想补偿过去二十多年的缺失，想要成全女儿想和母亲相伴的愿望，想要看着女儿越来越好，几个外孙慢慢长大……

可终究，她没得选了。

既定的命运，谁也拗不过。

事到如今，还由得她肯不肯成全么？

如果可以，她很想阿娘能活着，陪自己很久很久。

可是不可逆转之事，再想要强求，也都是无用的。

姜婠抱着凤重华，又忍不住哭。

凤重华好一阵安抚哄劝，可都无济于事，不知道多心疼内疚，女儿刚历经生死满身虚弱，还在月子中，就因为她这样痛哭。

哭了一场，姜婠又因为情绪大动遭受不住，晕过去了。

等第二日醒来时，姜婠异常的平静，好似根本不知道凤重华命不久矣的事情。

凤重华和其他人都看得出她是在刻意逃避这个事情，也没特意提及了。

只是她这样，大家瞧着，也是心疼的。

姜婠已经可以坐起来，此时她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孩子，这还是孩子出生六日，她第一次抱孩子。

她抱着孩子看了会儿，对凤重华  道：“阿娘给她取个名字吧，之前说好的，等她出生，您给取名。”

凤重华早就有过成算了，所以也没多加思索，道：“就叫昭吧，徐昭，天理昭彰，天道好还，也算是徐家的一个慰藉。”

姜婠颔首，“那就叫徐昭吧，也挺好听的。”

凤重华道：“我想给她赐封，封号就叫昭宁，婠儿觉得如何？”

姜婠却拒绝了，“阿娘，不用给她在大燕这边册封，她以后要承袭女儿的王爵，不好身担两国爵位。”

有她一个这样的也就够了，再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若是如此，徐昭身负两国爵位，但谢珩和谢瑾却只有大燕的爵位，在大雍那边虽是身份尊贵，却也没什么爵位，以后难保不会有什么不平。

所以，谢珩谢瑾在大燕有爵位，徐昭在大雍有爵位，也比较公平。

凤重华道：“既如此，那就由着你吧，可不管有没有封公主，这孩子既是你的孩子，也是凤氏血脉，在大燕，也和她的哥哥姐姐一样尊贵。”

姜婠点头，这也无可厚非的。

这日开始，姜婠只字不提凤重华命不久矣的事情，好似遗忘了此事。

两日后，凤重华又发作了，姜婠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得知凤重华发作了，人在药庐，她不顾劝阻，穿上厚衣披了狐氅，出了住的地方，去了药庐。

可她没有亲眼目睹凤重华遭受毒蛊折磨的模样，只在凤重华所在屋子外面等着，等了一个多时辰，得知凤重华吃了药慢慢缓解了痛苦，她便回了她的院子。

依旧恍若无事一样，等迟一些凤重华再来，她也没提此事。

见她如此，大家便也对她只字不提。

谢知行是在十月十二这日抵达的上京。

他两日前才知道，姜婠生了，因为姜婠备受关注，她临盆了的事情没瞒着，已经传遍上京传出外面，谢知行没收到徐立的消息，是途中听到流传的消息才知道的。

他立刻加急赶来。

这会儿，姜婠身体恢复了许多，行住坐卧都一切如常了，只是还虚弱，那日血崩，实在失血不少，得好好滋养补回来才行了。

谢知行没想到自己还是错过了姜婠生子，并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险些没命，难怪他当时在雍京，惴惴不安了好几日，大抵是心有灵犀，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妻子的命悬一线。

得知姜婠提前生的原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来就紧紧抱着她安抚。

姜婠问他：“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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