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华嘿嘿一笑，从背包里掏出一封信：“小霍跟我们说的！他前两天跟宋老师通过电话，知道了一些你这里的情况，听上去不乐观，他在科研院又忙，暂时抽不开身来京市，所以他就赶紧来咱们家了！”

“你奶奶爷爷听到这个消息，急得不行，都说要马上过来找你，可我担心他们着急办错事，所以就让他们在家等着，我捎上钱过来。”

“哎对了，这是小霍托我带给你的信，听说你拍戏不容易，你奶奶顺带在信里还夹了两百块，说你要是饿了，就拿去买好吃的，别委屈自己。”

姜远寒接过那封信，指尖一抖，仿佛连心脏也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

信封是旧式的牛皮纸，纸角有些磨毛了。

她能想象霍衍那个嘴硬心软的人明明人在实验室，却又放不下心思，最终绕来绕去，还是托姜宝华亲自送来。

她没急着拆信，而是把信放在桌边，声音轻了些：“叔，谢谢你！也谢谢霍衍，还有爷爷奶奶。”

姜宝华咧嘴一笑：“谢啥啊，你是咱们家出息最大的！我们不帮你，帮谁？”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感叹：“小霍那小子真行，他来家里那天，是你奶奶亲自下厨做饭招待的，吃得他直说撑，他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叫你别硬扛，有事就说话，说他忙完这阵子，会来京市看你。”

姜远寒心口一热，低声“嗯”了一声，垂眸却不再说话。

她想过无数次前路艰难，想过资源紧张、人心浮动，也想过有人落井下石，却唯独没想到，在最撑不下去的时候，是她家里人，跨越千里送来最沉甸甸的一袋钱。

许是家人的出现，姜远寒莫名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些：“其实我有时候也没有底气，但是一想到你们都相信我，我也就咬牙坚持下去。”

姜宝华语气一下认真了：“不管你想做什么，咱们一家都支持你！你不是说你想拍一部干干净净的好戏吗？那就把它拍出来，钱的事你别担心，咱家扶持得起你。”

“叔这趟来京市，不光是为了给你送钱，也是想看看京市这边的商机，咱们的超市能赚钱，我们就合计着准备扩大规模，要是成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开到京市来！”

姜远寒稍微有些惊讶：“这才不到半年，超市的利润就足以支撑开分店的资金？”

姜宝华：“是啊，别说你不信，我当时也不信啊！要不是看到账本，我都不敢想能赚这么多，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

姜远寒垂着眼，眼圈泛红。

可她很快平静下来，把背包轻轻推回去：“叔，这钱我不能拿，你不知道圈里情况，咱们剧组现在风头正紧，有人盯着呢，要是被人知道我靠自家资金救急，又得被说剧组黑钱投资。”

“那咋整？”姜宝华一愣。

姜远寒沉吟了片刻，目光坚定：“你这样，别说是你送来的钱，我写一份借款合同，把你暂时注册成咱们剧组的外聘供应商名义，让财务走临时采购，这样借的钱合法，账也能对得上。”

“等到下个季度的资金批下来，我第一时间还。”

姜宝华听不大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但还是点头：“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反正咱家现在不缺钱！”

姜远寒点点头，眼神重新恢复镇定。

当天夜里，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打开那封信。

信纸不厚，却写得满满当当。

上半页是霍衍写的，下半页是爷爷奶奶写的。

霍衍的字迹工整一如既往，语气也一板一眼：

远寒

听说你那边遇上了些困难，我跟我妈通过电话，听她语气不轻不重，但我知道，你多半是把事情压在自己身上。

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宜城那次你也是不吭声地扛着，最后瘦了一整圈。

拍戏是你喜欢的事，我没办法帮你拍，但如果需要实验资金调拨渠道，人脉资源，你开口，我会尽力配合。

剧组的事，我暂时帮不上，姜叔过去了，我放心。

你自己，好好吃饭。

等我过来。

短短几行，最后竟连落款都没有，只一个横杠一撇。

姜远寒看着那封信，眼眶一点点泛热。

她太清楚霍衍是什么样的人了，他不习惯表达情绪，字里行间不写关心，偏偏每一句都替她铺了后路。

她放下霍衍的部分，再看奶奶的那一页，顿时哭笑不得。

远寒啊，听说你最近连饭都顾不上吃，奶奶心疼得很。

你从小就太懂事，饿着都不肯说。

信里夹了两百块，你好好加个菜，可不能再瘦了啊！

剧组再难，也别把自己累坏。

家里等你拍完回来，到时候你爷爷要张罗放映会，大家都来看你的戏。

信纸上，还沾了一个浅浅的印子，像是被茶水洇过。

姜远寒终于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背过身，悄悄抹了抹眼角。

她背后有这么多人支撑着，她再没什么好怕的。

第二天清晨，剧组重新开机。

外来资金注入已经以合法名目，处理完毕。

后期剪辑那边也被请来喝了一顿交心茶，加上财务打了部分工资到账，大家脸色明显和缓不少。

众人不知道这笔钱怎么来的，只知道片酬有保障，能吃得上饭，这就够了。

姜远寒站在片场中央，手里拿着剧本，轻声开口：“从今天开始，我们抓进度，三天拍完三场情绪重场，节奏不能乱，大家收收心，别让流言带着咱们走。”

摄影灯亮起，助理喊开场时，江岚望向姜远寒的方向，忽然心中升起一种特别的敬意。

这个从宜城走出来的女导演，带着一部沉甸甸的主旋律作品，在风口浪尖里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再无人质疑她是不是靠裙带。

再无人敢小声嘀咕她只是运气好。

她撑住了剧组最艰难的时刻，靠的是清醒果断，以及一整个拼命到极致的意志。

有这样的导演，片酬多少，有或没有，江岚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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