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有一次你道娘因担忧我思虑成疾，让我回府看看。”

楚羽蔷垂下眸子，眼睫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当时我回府后，便发现娘身上中了毒，是一种慢性毒药，若是不察，积年累月下来便会亏空完身子，令人早逝。”

“我发现后，并未声张，暗中替娘诊治。”

“后来，蛮族来犯，王爷被派去边关，我便暂时留在京城替娘解毒，解毒完后正欲前往边关寻王爷，就是这么巧，叶芸颖以娘的名义叫我回府。”

楚羽蔷思绪悠远，似被拉到了当初。

“她逼我进宫，用娘威胁我，我虽不愿，但我担心娘的安危，还是随她进了宫。”

“后来。”

楚羽蔷嘲讽一笑，抬眸，“后来便再也没能出的了宫。”

叶斌满眼不可置信，又夹杂着些许质疑与愤怒。

楚羽蔷没管他，继续道：“被囚禁在宫中后，我碰到了娘。”

“可也只有那一次。”

“之后，我便是听说，我与娘都失足坠下了悬崖。”

楚羽蔷安放在桌上的手倏地攥紧，红唇抿紧。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叶斌感觉这一切都跟自己知道的不一样，他失态的晃了晃脑袋，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怎么会……”

“你不相信对吧？”楚羽蔷轻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若非你今日前来寻我，我是怎么也不会与你说这些的。”

“我本来以为你到底良心发现，才会质疑追问我与娘的死因。”

“可现在看来，你依旧是那个自大愚蠢的丞相府公子。”

楚羽蔷毫不留情讥讽，眼里冷意渐浓。

“被人牵着鼻子走，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真相放在你眼前，你也会当做没看见。”

“我真为娘有你这个儿子为耻！”

“蔷儿……我不是……我没有……”叶斌很是痛苦，整个脑子纷乱如麻，根本无法分辨这些信息。

楚羽蔷冷冷睨着他，许久，又道：“既你今日找来了这里，那么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后来我派人去查了给娘下毒的人，发现那人就是叶世博身边的亲信仆从。”

“若你不相信这些，尽管去查。”

说罢她没再留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来人，送客！”

今日情绪起伏较大，她已然觉得身子不适了。

目送叶斌失魂落魄离开，楚羽蔷在丫鬟的搀扶下直接回了山庄后院。

听闻她一回来就进了屋，面色疲惫，苏天璟赶紧从书房赶了过来。

“怎么了？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他急切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楚羽蔷。

看见他，楚羽蔷神经放松了些许，顺势靠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闭上了眼。

“无碍，就是想太多伤了心神罢了。”

“我把以前那些都告诉他了。”

苏天璟抚了抚她的头发，薄唇凑近亲了亲，“让他知晓真相也是好的，叶世博隐藏这么久，也是该揭开他伪善的真面目了。”

“有叶斌在前，我们只用先看着就行。”

楚羽蔷点了点头。

……

另一边，叶斌失魂落魄的从温泉山庄回了丞相府，足足在房间闷了两个时辰后，方才理清思绪。

他不敢相信自己母亲的死是父亲和妹妹一手促成，但楚羽蔷字字诛心的话，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想来想去，他决定亲自去查。

他先是直接找到了以前伺候在秦素身边的丫鬟，询问她当时秦素坠崖的具体情况。

丫鬟支支吾吾的，只将流传在外的说法又重复了一遍。

不外乎就是祈福，失足坠崖。

叶斌察觉到她在说谎，不由得怒不可遏。

他一手直接掐住了丫鬟的脖颈，双眼赤红，咬牙，“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实话的话……”

叶斌嫌少对家中奴仆这般，浑身杀气，宛如厉鬼。

丫鬟被吓得不轻。

她脸色涨的通红，双手哆哆嗦嗦的，艰难，“公子！公子……奴婢说！奴婢说！”

叶斌冷着脸把她放了下来，声音森寒，“说！”

丫鬟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这才断断续续说清真相。

当时她们都是被叶世博叮嘱过的，早在传出坠崖风声之前，楚羽蔷跟秦素就早已被他带走。

剩下的她这个丫鬟也不知道了。

叶斌双眸晦涩明灭，许久，他声音嘶哑着问道。

“那你当时看见夫人的尸首了吗？”

当时叶府起殡时，叶世博寻了各种由头不让他守灵，他便也就一眼没有看见过秦素的尸首。

当时不曾在意，现在看来，却更为疑点重重。

丫鬟赶紧摇头，“奴婢不被准许靠近灵堂，并未看见……”

叶斌垂下了眼，想到了之前楚羽蔷提起秦素的态度，这时他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说，楚羽蔷应该比他更为伤心才是，但当时她却只有愤怒。

心中那个想法愈演愈烈，叶斌没再管这个丫鬟，径直往府外走去。

天空轰隆隆开始下大雨，豆大的雨点汹涌砸在地上，叶斌骑上马背，快马加鞭往白玉山赶去。

来到坟墓前后，叶斌浑身早已淋湿，天空也暗沉了下来，风雨裹挟着沙土和落叶，冷冰冰的拍打在他的身上。

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从马背边的袋子里拿出早已备好的铁铲，就这么直接开始了挖坟。

惊雷响在耳畔，叶斌充耳不闻，就这么一下一下的挖着。

不知道挖了多久，终于坑土下露出了那纯黑色的棺椁。

叶斌跳下土坑，撬开棺椁上的铆钉，然后费劲全身力气推开棺盖。

棺盖很重，拉扯到了他的伤口。

他根本不管，咬牙，低吼了一声，棺盖被猛地推开。

倾盆大雨随之而来，叶斌的视线渐渐被雨水遮蔽。

他不知流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他知道，他发现了真相。

——黑色的棺椁里，哪里有尸首的痕迹，唯有几件衣物，彰显着他的可笑。

叶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天苦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有失而复得的庆幸，亦有被骗的愤怒。

庆幸过后，愤怒愈烈，烧得他眼眸赤红，心口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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