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昨日在宫宴上怒骂太医院本是作戏，一夕过后倒成了真，他们只知这五石可提升阳气，却看不出来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会滋生慢毒。”

“据龙大夫说，这些矿石经煅烧、研磨后混合服用，其中的杂质含量极高，长期服用会导致慢性中毒，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作用，龙大夫将药拿走正在琢磨。”

能瞒过太医院就不一般了，萧天洛叹了口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玩意其实就是五石散了。

服用过五石散后身体会躁热不安，为了缓解这种症状，又不得不以“寒”来解。

一般是寒衣、寒食、寒饮、寒卧，反正只要够寒就行，所以为何两晋时期的世家子弟们动不动就在宴席上敞开胸怀，那正是为了寒，是服用五石散后的正常举止。

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很简单，古代的提纯技术还太初步，没有真正的提纯，五种矿石里的重金属含量极高，服用的时间长了可不就是中毒。

其实五石散也不是全无用处，一开始它的出现是为了治感冒风寒，但不知何时起，有人发现服用过后可以让人神采奕奕，一如昨夜的江南一般。

一些名士开始带头吸食五石散，并且慢慢将其捧为一种风潮，这些人的地位摆在那里，不少追捧他们的人士也争相效仿。

萧天洛知道术业有专攻的道理，自己一个不曾学过医的不能揭示其道理，有了锦被花的前例，这次不能再冒出头了，在这方面出一次风头就可以。

一次可以是偶然，二次、三次则不妥，幸好有龙大夫的存在，由得他慢慢研究去了。

起码皇帝晓得此物有害，坚定不会服用就好。

萧天洛对五石散的印象大多是南北朝，印象中服用过此药后不能静卧，要不停地走动，否则将会出现精神恍惚的症状，严重者甚至可以中风。

昨夜江南服用过后一直静静地坐着，这就不同寻常，除非，他服用的并非五石散！

好家伙，这是和他们玩心眼了，吃的是一种，献的是一种！

萧天洛埋下头，在心中问候了江南的十八辈祖宗，魏晋时期的士人们服用五石散都要靠走动才进行调理，称为行散，江南并没有这么做，这就是十成十的证据。

除了行散以外，人在服用五石散后皮肤会变得极为敏感，穿不得质地硬的衣裳，要么穿软的旧衣服，要么穿质地比较柔软的，要么就敞开衣裳了，再靠吃冷食散药。

萧天洛心中直骂娘，现在显不着自己是一桩，知道实情的他实在暴怒，这姓江的太损了。

从前的宫树在他面前也称不上狡猾二字。

想那江南用白如烟试探自己不成，又将自己拉进二楼与自己好一番套近乎，他自然不仐直白的奉出一万两银票，说是替大齐君王所给，感谢他当年提出两朝商贸全面贯通之言。

这话就过了，当年提出此事的其实是卢安卢大人，这银票不给他，却给自己？

萧天洛自然是推拒了几回，觉得这银票给他不妥，但那江南是何许人也，告诉他如果觉得拿了觉得不妥的话，可与卢大人自行商议，这是一份赃要收买两个的了。

萧天洛一会儿还要去找卢安说明此事，但这银子是肯定不可能私藏了，就充国库吧。

与皇帝达成一致后，萧天洛才重重地吐出口气，要堂堂正正地做人太难了。

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仅是皇帝重用，就有人将美人与金钱捧到面前，拒绝一次容易，还要无数次地拒绝，这真要摸着良心做事做人，诱惑太多，太大！

就是萧天洛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的脑子还能清醒多少次，他现在急需要出去透透气。

出去后也是身在皇城之中，萧天洛又往礼部找，靠着卢安给的腰牌顺利进入，与他通气。

卢安听完来龙去脉，不禁咂舌：“这等好事，为何不是本官？”

噗，好一个灵魂发问，萧天洛摊开双手道：“或许是因为在下是白身的原因吧，大人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身为大齐使臣却贿赂大楚官员，这是内外勾结啊。”

卢安打个寒颤，的确如此，行吧，反正这银子还是进了国库，是充公了：“这江南……”

“大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吧，不过在下可不敢与他共享女人，更不敢藏私。”萧天洛咋舌道：“他还想借在下的手拉拢大人，那银子的说法，大人想怎么解释？”

“你这般会做人，哪能私藏啊，定是分了本官一半，本官就当拿了呗。”卢安一点就通。

两人相视一笑，萧天洛是首次来到礼部，这边的办公地点十分繁复，各有各的地方，进来后他第一时间是找朱则佑的下落，自然是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找六殿下？”卢安明白萧天洛的打算，难得来一次礼部，不得顺道去看看那位么。

“他是顶替了三皇子的位置，在下记得是负责吉礼之类？”萧天洛还是不太熟悉礼部的分工，光是礼仪与祭祀就分好几种。

比如吉礼就是祭天祭地的大场合，还有嘉礼，这是主管婚丧之事的，军记，出征、大胜后班师回朝之礼，甚至还有专门的凶礼，吊丧慰问。

萧天洛只知道三皇子从前就负责这一块，至于再往下细分，萧天洛就不明就里了。

“六殿下如今负责两块事务，一是吉礼，二是军礼，这军礼陛下临时起意加上去的，至于无人反对，也是因为今年起并无战事，没有出征之事，就不用担心六殿下与军中交好。”

萧天洛听得眉头皱起：“这一个个这么防着六殿下呢？”

“这话说得，六殿下毕竟是陛下与安国夫人所生，你没看夫人得了什么封号？安国！”

这安国二字与镇国有异曲同工之妙，份量极重。

萧天洛还是后知后觉了些，前面的关注点全在超一品三个字上了，现在才悟过来安国二字的份量，也是倒抽了口气，看来皇帝早做好准备了，这是给娘仨撑腰到底了。

“你说说，有了安国这两个字，谁敢轻视六殿下，更要防啊，况且……”卢安也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起身检查外面的情况后才道：“对太子不满者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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