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人带来了。”

“好，你先出去吧，我跟虞小姐单独说几句。”

“是。”

“小姑娘，请坐吧，又见面了，在那里还习惯吗？”王庆霖走后，秦政问虞君妍，面容慈祥，语气温和。

“挺好的，您的身体没有再出问题吧。”虞君妍微微欠身后坐下，礼貌回答后反问。

“我也挺好的，这还得感谢你啊。”秦政再次微笑。

“这是我应该做的。”

秦政当初遭遇的那起意外车祸只是个幌子，最高领导的车坚固程度比坦克差不了多少，真正伤害他的是有人事先在车里准备的毒气。设置在车被撞的那一刻释放，这是高京的主意绝天负责执行，为了这起暗杀他们准备了很久。他们暗中替换了秦政的一名贴身保镖，而这名替身是想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刺杀的。他事先在元首座驾后面的那辆车上做了手脚，导致车队在行驶时突然加速追尾并一直往撞，直至元首座驾撞上前面的车为止。这期间毒气释放，而且起效很快。毒气无色无味，其他的保镖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后立刻给秦政戴上防毒面具，但为时已晚。最终经过抢救，秦政命保住了，却成了植物人，其他保镖还有那个替身以及秦政的秘书当场身亡。王庆霖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并立刻安排替身出现在了秦政本该去的地方。

眼见高京如此没有下限，王庆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跟玉天明以及其他秦政信任的官员商量后直接派灰色名单的杀手暗杀了他。之后他也给高京找了个替身，罗列出他的罪名后让替身代替他接受了审判。但秦政一直没有醒来，因为怕消息泄露所以只安排了国家医学科学院的几名专家给他治疗，可连续几年一直没有进展。最终，王庆霖无奈之下开始物色其他医生，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各找了一个，依旧没有效果。

就在王庆霖一筹莫展的时候，那名传统医学的教授，当时C国传统医学领域声誉最高的虞墨修推荐他的儿子虞肃卿，说他儿子虽然资历尚浅，但专业水平比起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王庆霖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把人请了过来，然而虞肃卿仅看了几分钟就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当然这并不表示虞肃卿水平不行，他用自己的经历诠释了什么叫“善医者无煌煌之名”。虞肃卿总能在病人病发前看出他得的什么病并治疗，病人病发之初他也能妥善医治，但在病人病入膏肓之时他的水平就稍逊父亲一筹了。当然这跟传统医学的限制性有分不开的关系，人得了绝症首先一定考虑的是现代医学，也确实更管用，毕竟现代的病千奇百怪，有很多古代压根儿没有。

所以虞肃卿明明在内行是公认的当代古典医学巅峰，但名气却着实一般。就在王庆霖接近绝望之际，虞肃卿也推荐了一个人，然后见到人之后王庆霖更绝望了。王庆霖本就是个很刻板的人，而虞君妍的美丽足以让任何人忽略她的才华。再加上当时的情况，爷爷推荐父亲，父亲推荐女儿，而爷爷和父亲都不行，交给任何人都很难相信女儿能行。

不止王庆霖，其他医生也报以怀疑态度。对此虞肃卿一脸淡定的解释道，其他方面女儿也许不会比自己更强，但他敢保证，在毒理方面全C国她称第二没人可称第一。原因很简单，虞君妍在溪兰待过，溪兰自古以来就盛产各种毒物，溪兰的王室更是珍藏着许多已经失传的毒理典籍，甚至虞君妍大学主修的课程就是毒理学，更何况虞君妍在这方面是天才中的天才。

于是在中南战争临近结束之际，在几个医学泰斗的注视下，这个当时只有19岁的年轻女孩仅用了四天时间就让昏迷了近七年C国最高领袖恢复了意识。那一刻王庆霖差点给虞君妍跪下，如果龙戬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取笑他。作为国土安全局现任局长，国安局历史上能排的上前三的情报人员，以往任何时候他都处变不惊，唯独那次激动的语无伦次，就差手舞足蹈了。

病房外王庆霖对虞君妍说，放在古代你这就是不世之功，你有什么愿望或者要求，只要不违法不违背道德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一定帮你实现。虞君妍浅浅看了他一眼，说不必了，我的愿望没人可以实现，如果有，也许房间里的那个人有些许概率能做到。

这可勾起王庆霖的兴趣来了，别的地儿不说，在这个国家，他办不到的事儿还真不多。可虞君妍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秦政身体好转后跟她单独谈了很久，王庆霖问秦政两人聊了什么，秦政则是笑着说没什么，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就不要知道了吧。

后来玉天明得知这件事后只是微微一笑，立马猜到了虞君妍大概想要什么，但他也没跟王庆霖说。龙戬对王庆霖的评价是一针见血，他的职业让他的思维有了局限性，玉天明在溪兰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可他就是不会往感性的方面去想。龙戬不知道的是，虞君妍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消息，她能跟伊丽莎白成为闺蜜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龙戬。中南的消息她能跟继父打听，但其他的松特就帮不上忙了，毕竟他没实权。普通老百姓对暗世界的变化仅限于阴谋论和瞎猜。因为龙戬自己有意压消息的缘故底层人压根儿不知道血影的存在，因为这超出了他们捕风捉影的范围，而且“血影”这两个字在政府是忌讳，网络管理部门根本不会允许有人传播这两个字。当今时代网络发达，中南的人早就把龙戬在战场上的事迹传遍全球了，但他们只知道有个雇佣兵扭转了一切，仅此而已。包括虞君妍也曾经一直以为龙戬只是一名特殊的，身份不太正面的雇佣兵，而有了秦政这条线后她才慢慢得知真相。

中南战争结束后的一年里，龙戬的行为让各国政府以及暗世界各大势力跌破眼镜，简单点说，他挑起了暗世界的世界大战。中南战争后期，为了给血雷的战友报仇他血洗了克莱尔家族，而战争结束后，为了稳定血影的地位，他以跟邪教有勾结为由剿灭了西南诸国最大的黑势力赫连墨菲斯家族。之后，他又命人制造了一场事故，让西部范德林家族的货机在洛伦海姆家族进行家族聚会时坠落在聚会地点。那场“事故”造成的伤亡跟战争比起来只是皮毛，但那天洛伦海姆家族的骨干成员都在场，这让这个家族顷刻间元气大伤。而范德林家族是有口莫辩，这两个家族虽然一直是对手，但并没有撕破脸。这件事情让洛伦海姆家族的附庸一一倒戈，甚至开始图谋他们的产业，仅剩的直系成员无法挑起大梁，最终决定鱼死网破，倾尽所有用各种手段对“罪魁祸首”范德林家族发动攻击。结果是洛伦海姆家族彻底消失在了历史中，而范德林家族也受到重创，暗世界西部诸国两大最强势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轰然倒塌。

就在其他势力以为可以竞争新的西部魁首时，血影却主动伸出援手帮范德林家族渡过难关，当然，代价也不小。同一时间段类似的戏码在各地都有上演，很多延续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家族在这场风波中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其他势力则为了更高的地位更好的资源打的头破血流，而血影会针对性在更暗中扶持，谁弱扶持谁，总之就是不让他们消停。

这就是陆方盛说的，为什么苏婧珊知道血影征服世界的手段会三观崩毁。灭克莱尔家族是为了复仇，灭赫连墨菲斯家族是为了立威，但如果再灭下去那么所有势力就会联合起来对付血影。虽然论硬实力联合起来也没用，血影和一般的暗势力那是断档的差距，如果不让明面上的国家级势力而且还得是大国出手，他们连血池的皮都擦不破。但跟动物界的竞争一样，如果把一种动物的天敌全灭了，那这种动物离灭绝也不远了。

光和暗是相互依存的，这些在一般人看来的恶势力，明面上都有体面的身份、生意和地位。他们虽然恶贯满盈，但给国家提供了大量的利益，他们在明面上的产业很大程度上帮助全球经济实现了循环，甚至还解决着底层就业问题。如果没有贡献，政府也不会允许他们存在。古人云，除恶务尽，可只要人还有欲望，恶势力就是除不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内斗，最后斗不动了只能以血影为尊。

暗中挑起争斗，把弹弓给弱的一方，让他有能力斗下去；然后时不时给强的一方一点甜头，让他有动力斗下去；最后在适当的时候出面调停，削弱其力量的同时还不能让其一蹶不振。这才是霸权主义的最高境界，靠武力强行干涉，那是没脑子的做法。只不过龙戬做这些事的速度太快了，导致各方势力损失惨重，人员伤亡更是前所未见。更严重的是，此举让本就被绝天搅的天翻地覆的各个大国雪上加霜。所以那段时间，血影是暗世界魁首，也是明世界公敌。

“小姑娘，你当初请求我，让我帮龙戬站在阳光下，那么现在，得知了这么多真相后，你依旧想实现这个愿望吗？”秦政问虞君妍。

“您当初说，尽力而为。”

“是啊，可那时候我还有这个能力，现在就有点难了。那个时候，血影只是控制了国内，可之后他玩的有点出格了，这时候帮他等于让国家成为众矢之的。虽然那些个家族，势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有些其实罪不至死。他还算有底线，灭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克莱尔家族本就是邪教，赫连墨菲斯家族是西南最大的贩毒势力，洛伦海姆家族是军阀同时还贩卖人口和军火，范德林家族主营贩卖军火和洗钱。每一项都是死罪啊，可还不能明着收拾他们，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就是如此丑陋，不止这些小丑，就连某些大国，起家之初也是玩的见不得人的手段。从古至今，兴亡皆是百姓苦，因为城门失火一定会殃及池鱼。那小子能有如今的实力势力，归根结底是他虽然年轻，但把这一切都看透了。”

“我……不想懂这些。”虞君妍低下头。

“不想，就说明你其实是懂的，所以你明白，他是否能站在阳光下，取决于他自己，不在其他人。”

“我……还是会努力……”

“我会帮你的。”

“啊？可您不是说……”

“呵呵，眼下说这些还太早，战争还没有结束。其实说实话，我自己对他并没有恶感，哪怕他曾经用枪指着我——”

“什么？他——”虞君妍一惊，这事儿她可不知道。

“哦，就在边境战争爆发前夕，我见过他一次。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然打晕了我所有警卫，但并没有杀人。他似乎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感觉，然后他就消失了。我说真的，我对他没有恶感，虽然我迄今为止依旧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在那一年所做的事给各国政府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当时所有国家都没从邪教的兴风作浪中缓过劲儿来，如果他继续做下去，总有一天他可以让世界格局重新洗牌。可他停下了，我不太理解，这么做除了拉仇恨没有任何好处，可对于整个世界来说，这是积极影响。我跟你说过吧，光和暗相互对立却又相互依存，这是一种平衡，因为邪教作乱的缘故，那几年明世界受到冲击，于是那些暗世界的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龙戬用了6年时间稳住了国内的不稳定因素，然后仅用半年把国际上那些趁火打劫之人的野心用极其血腥的手段按了下去。世界因此重归平衡，只不过双方都收到了重创而已。因此我对他非但没有恶感，我还非常感谢他，他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拨乱反正的。”

“您，话没说完吧。”

“是的，虽然他让世界平衡了，可世界上大部分人不希望平衡。这次浩劫结束后，世界上将不再有超级大国，不再有霸权主义。我们国家一直以来爱好和平，我们当然是开心的，可西方那些国家呢？他们恨死他了，世界变好了，可真正希望它变好的人其实并不多。人心永远是向恶的，那些所谓的恶势力，恶的不是人，是那个位置，谁达到那个位置都一样，权力是会腐蚀人心的，更何况大多数追求权力之人本性并不良善。我们一直反贪除恶，可那些老百姓真的恨贪官吗？他们恨的是自己或者自己的亲戚不是贪官。龙戬稳住这个世界的秩序，但建立秩序是要流血的，这世上有几个人愿意为了大局牺牲自己的利益？所以没几个人会感激他，大概除了中南的人。”

“这……那您还怎么帮我？”

“这个就看他的命了，血影是历史的产物，也注定会被历史淘汰，当他被历史淘汰的那一刻，我会接纳他，给他一个生存的机会，前提是他能活下来。不过，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些，没准他已经给自己找好后路了也说不定。”

“谢谢您，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虞君妍站起来，欠身行礼。

目送虞君妍离开后，秦政收起了笑容，表情也变得凝重。

“抱歉小姑娘，一切可能不会如你所愿。我没有说谎，只是我有种预感，血影和绝天，可能会一起消失。因为这场战争还没有达到高潮，接下来他一定会失去很多，即便他活了下来，也只剩半个人了。届时，以他的性格，他会接受我帮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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