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找了……你大哥二哥按你说的，揣着帕子去找香儿了，可是……”织娘攥着刘巧姐的手，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

喜子蹲在墙角，喉结上下滚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香儿见了人就躲，昨儿还把院门闩得死死的。我们在巷口守到后晌，倒见她坐着软轿，戴了金抹额，哪像是还记挂着巧姐你的样子……”

刘巧姐盯着墙缝里渗出的青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自打进了这间潮湿的牢房，她每日总要毒发几次。每次发作，身上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那种又痒又痛、生不如死的感觉，她都咬牙挺了过来。脸上、身上抓得鲜血淋漓，她也没想过寻死——因为她始终相信，香儿会为了自己的名声，把她救出去。可此刻，她真的想死了。

她的努力，她的坚持，她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刘巧姐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是命，这都是命！是我刘巧姐的命！我挣扎，我努力，绣花养家、卖身为奴、给吴夫人下毒、勾引老男人、杀了许无……我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斗不过命啊！若有来世，我再也不要做人！”

话音未落，她突然站起身，朝着斑驳潮湿的墙壁狠狠撞去。

一旁的织娘和喜子吓得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刘巧姐被墙壁弹回，重重摔在地上。她依旧瞪着血红的双眼，额头上鲜血汩汩流出，双腿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

“啊——！”织娘一声凄厉的嚎叫，扑到刘巧姐身上大哭起来，“巧姐！我的巧姐啊！”

慕容府惊变

通县慕容府内，肖云朗和关小筠刚参加完慕容耀祖的葬礼离开，夜幕便如墨般压了下来。

忙活了一天的慕容安卓和慕容耀宗，刚坐下来喝口茶，门外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口中还带着哈气：“老爷、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慕容耀宗皱着眉站起身：“大少爷回来，请进来便是，何必急匆匆通报？”

“老爷，大少爷不是一个人！他还带了大队人马！”

“什么？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刚送完宾客，正收拾外面呢，守门的跑来报信，说看见大少爷带着人进了街，这会儿应该到门口了。我让门房先把门关了，特来请示老爷如何处置。”

慕容耀宗平日极少过问家事，一时没了主意，转头看向慕容安卓。

慕容安卓略一沉思：“请大少爷一人进来——这是他的家，没理由不让回。但若带身份不明的人进来，就让他不必回来了。他还带着重孝呢。”

“对对，安卓说得有理。快去传话！”

管家得了吩咐，匆匆退了出去。

慕容安卓走到慕容耀宗跟前，轻声安慰：“您不必担心。咱们早就做好了安排，不是吗？”慕容耀宗看着儿子淡定的神色，心里稍安，一股骄傲油然而生——这是他的儿子，是他慕容耀宗的亲儿子。

慕容耀宗和慕容安卓刚到门口，就听见慕容安豪的叫骂声如炸雷般撞在朱漆大门上。他的马鞭一下又一下抽打着门环，鎏金兽首被震得哐当作响，惊得檐角铜铃乱颤：“快开门！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这里是慕容府，我是嫡出大少爷，你们竟敢把我挡在门外？”骂声里还混着粗重的喘息，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暮春的晚风卷着纸钱灰灌进府门。慕容耀宗扶着鎏金门钉，苍老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慕容安卓垂手立于身侧，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二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台阶下的人——慕容安豪扯开孝衣，露出里面锁子甲的银鳞，佩刀在灯笼映照下泛着青芒，脚下还沾着道上的泥点。

“怎么？二叔当了家，就容不得我进门了？”慕容安豪仰起脸，眼底血丝密布，嘴角还沾着赶路的尘土，说话时喷溅的唾沫星子落在石阶上。

“安豪，你身带重孝，如此大闹，成何体统？”慕容耀宗的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惊飞了墙角觅食的麻雀，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怒意。

“体统？”慕容安豪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震得门楼上的灯笼都晃了晃，“父亲从小就说，这慕容府将来都是我的。你慕容耀宗凭什么当家？”他猛地踏前一步，靴底碾碎了阶前未扫净的纸钱，孝带在风里猎猎作响。

慕容安卓上前半步，袖中玉佩撞出清越声响。他目光如刀，扫过巷口隐约可见的黑影——那些人虽隐在暗处，却能看见腰间剑柄泛着冷光：“你若一人进门，我不拦你。但你身后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最好趁早打发了。”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刃。

“二叔当我三岁小儿？”慕容安豪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指节处青筋暴起，“我若独自回来，恐怕早就横尸荒野了！”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门楼上的更夫手一抖，梆子差点掉下来。

“慕容安豪！”慕容耀宗气得胡须乱颤，拄着拐杖的手不住发抖，“你爹娘离世，你作为孝子，一不上香，二不磕头，连出殡都不参加，算哪门子嫡子？”他颤巍巍地指着灵堂方向，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痛惜，“好歹换上孝服，去你爹娘牌位前上炷香，也算不枉他们养育一场。如今你带着外人来闹，到底想干什么？”

慕容安豪突然“呛啷”一声抽出佩刀，刀锋划破暮色，在众人脸上投下森冷的光。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干什么？你当我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都是凶手！我今日就是来报仇的！”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三十余黑影同时按上剑柄，衣甲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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