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老卖过的儿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说吧，你老现在手上有多少个儿子要卖？如果没被衙署抄了去，要不，你把他们都卖给我？我给你行情上的上品价格。

连你带你的便宜儿子们，一个不落地，都卖给我！”

紫棠脸说起话来一点余地都没留给老叟，直说得那老叟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没有再与那紫棠脸搭讪。

紫棠脸吃得尽兴，看得有趣，他身旁一脸无血色的高个子青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把挡住，没再说话。

直等到麻姑和那个巫医把那些花魁都查验完，皆无问题后，老叟这才直了身子，走向紫棠脸处，

“小子，老夫闯江湖这么些年，你的那些个路数我早就看透了。

今儿个我不与你为难，不是怕你，而是给你身后的那个老流氓三分薄面。

要不你问问他，云中的那个人，这些年为他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老叟的话就差没直接指着刘邦的鼻子骂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说的那个人是刘邦，但看他那煞气，谁都又知道他是不好惹的，这气势，一时间竟然震得酒肆里鸦雀无声。

紫棠脸拿手掏了掏耳朵，边掏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是谁我管不着，把事做得成呢，咱就成交，做不成——滚蛋！”

老叟还没怎么蹦跶，就在仓欢这吃了个大亏。无奈人家直接就是冒顿的奴隶，冒顿是怎样的狠角色天下人都知道，再加上他也不占理，以后除非是能做到半点不沾草原的事，否则只能把这哑巴亏咽下去。

可眼前这个紫棠脸不一样，老叟在看他第一眼，看他观察入微，处处都看到了关键点上，再加上眼神中少了与他能力相匹配的野心和欲望，还有那把什么都看淡的释然，他就判断出他是个间者。

楚项羽没了，这间者还能那样地从容自若，他就知道他背后的是刘邦。

刘邦是个浑人，手底下控制不住的能人太多，还比自己年轻，老叟便肯定刘邦不会因为一句话与对权力没有威胁的自己为难，于是想在气势上占上风，如果能镇住仓欢，让自己带走那些花魁更好。

可惜，仓欢不为所动，紫棠脸更是气人。

在老叟与仓欢签字画押时，明明老叟没再说话，紫棠脸却补了一句又一句，

“那老头，我们大汉朝这头，现在最缺的就是人了。你这人牙子的活，也该干到头了吧？”

老叟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可紫棠脸却越说越带劲，

“北边的匈奴，他们的奴隶都不够用，也没什么人给你卖的吧？”

紫棠脸说这话时，老叟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仓欢却看到他的手有些抖了。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做的是商贾，利益才是她最关心的。

“要不，你跟我混吧？我们不卖人，只卖一样——”

紫棠脸看老叟的手抖得连毛笔都快握不住了，就更加地兴奋起来，仓欢不悦，直接没好气地问道，

“哦？那你卖什么？不过本酒肆要的只有真金白银，其他的，免谈！”

“卖命！我敢卖，你敢买么？”

紫棠脸一句话就把仓欢呛住了，她终于像先前那样沉默了。

“你说说你，看上去衣冠楚楚有头有脸的，却是个人牙子。

坏到明处钻了律法的空子，别人拿你没办法也就罢了。偏偏还掖着藏着的，真当天下人都跟那个麻姑一样眼盲心瞎吗？”

麻姑领了佣金，正在收拾她那堆吃饭的家伙什，没想到一直没吭声的她也被卷到了别人的争斗中。

她便停下手里的活，叉着腰瞪着紫棠脸看。

“你呢，根本就不是塞上的人。齐国姜氏，被田陈氏窃国追杀后，幸存者就隐姓埋名到华夏各地。

你呢，打小没了娘，又不被族人待见，十岁不到就出来自立门户——”

紫棠脸把老叟的来历具体到细节，这让仓欢和红姑都非常地吃惊。

不过老叟反而镇定下来，他虽没开口，却频频点头，任由紫棠脸把所有的都揭了出来，

“十岁能学到什么，又无一技之长。这天底下，莫说你一个没了家族父母扶持的人，就算是好些人全家人一齐上阵，都是生活异常地艰辛。

生活无着的你不但要生存，还要出头，于是，你便干起了与人盯梢的勾当，从小就练就了看人的火眼金睛。

小时候，你为人牙子盯过人，也为衙署寻过在逃的巨盗，甚至还骗过孤儿寡母。

终于，有一天，你撞了大运，得了一人牙子的青眼，你不着痕迹地卖光了他的儿孙亲眷，然后从他穷凶极恶的族人手上抢到了他的遗产衣钵。

这就是你最先的本钱的来源——”

酒肆的人听得目瞪口呆，连柜台上的红姑听得都筛起了糠，可老叟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人牙子也有他们的行会组织，得遵守各种繁文缛节，可你却跟他们不一样。

等天下开始乱的时候，你先利用起事不久的陈王需要大量的钱财养军队的当口，拿好处攀上了陈王，让人牙子的行会拿你没办法，一下子就打通了塞北塞南的奴隶买卖的关节，你的财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一下子卖了几十年的人口，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的日子却越过越好，不但肥马轻裘，姬妾成群，连各地的诸侯王都得奉你为座上宾。

我说得可对，姜氏？”

听到这，红姑把手上的妾拍得碎碎的，连细切都不用了。可那个老叟却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似的。

“甚至项羽嫡亲的妹妹项颜，当年也是经你手才到了彭城梁家手上。

你做得最值得引以为傲的案例，便是在塞北捡到了逃难到大宛近郊的匈奴王子，他以极低的价把他自己卖给了你。

等到了修武不远安全的时候，他再以一个天价从你手上赎了身。

当然，那银钱，是他的母家出的。那儿有他的母家的暗桩。

那位王子，就是现在的匈奴大单于冒顿。我说得可对。”

当话点到关键处时，老叟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在他的眼里，塞上四下里衙署的那些人，甚至都成了要缉拿他的司败的人。

紫棠脸一把摁住他的肩头，

“诶，不用这样。到了这儿，话说到这种程度，我不点头，你走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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