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痛！”

锁在力场中的奥夏被阿布拽到光幕之前，一个强迫性的通讯协议如一道流光一般被阿布打入奥夏脑门。

后者吃痛一呼，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中满是委屈。

“闭嘴，别逼劳资捏爆力场！”

阿布咬牙切齿转到一旁，投出一张光幕，陈牧舟的身影便出现在奥夏面前。

“……是哥哥。”

奥夏立即端起一副小白花的作态，一脸委屈又故作坚强道，“哥哥，阿布好凶，奥夏好怕怕……奥夏没有要怪阿布的意思，只是希望它以后能对奥夏温柔一点……”

“……”

注意到阿布气急败坏的样子，陈牧舟眼角抖了抖，哭笑不得。

常言道，绿茶之所以讨厌，是因为她站在对立面‘茶’别人、恶心当事人，但她‘茶’的目标成了当事人，那就是另一种体验了。

“奥夏，你为什么说话要这种调调？”

陈牧舟留着奥夏是有理由的，借着自己被奥夏‘茶’的遍历，他选择开门见山，“跟谁学的？”

“哥哥不喜欢么？”

奥夏似解释般道，“我……我嘴太笨了，没见过什么世面，比不上哥哥身边的其他姐姐……”

“hmmmmm……”

陈牧舟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肉生于铁’是自然规律、相辅相成……这是什么意思？”

“……哥哥，哥哥在说什么呀？妹妹怎么听不懂呢……”

奥夏无辜的睁大双眼，正要将茶言茶语进行下去，陈牧舟却没有给她发挥的机会，

只听他顾自道，“……你的这种说话方式，还有你这种投其所好的人类形象，外在行为表现，都是在刻意把你自己摆在一个弱者的位置……”

“你的目的是什么？又在寻求什么？……我发现，你似乎对有机体的‘生而不养’意见很大，为什么？”

“我的……”

奥夏柳眉蹙起，瞳仁中似乎在氤氲着什么，但她注意陈牧舟话未尽，这次并没有急于为自己表达什么。

“……一个灭世级的AI，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还茶里茶气的，就像狮子冲兔子卖萌……”

陈牧舟道，“你这么做很怪……不但一点也激不起别人的怜爱之心，反倒让人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是，是这样么……”

奥夏唇角翕动，将陈牧舟的说辞咀嚼一番，这才了然道，“哥哥，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你不会介意的……呜呜，哥哥，我感觉自己好失败呀……”

“……”

“快别咯咯哒了……”

陈牧舟无语，“……你是一点儿也没听到点子上啊。”

“我是不是困扰到哥哥了？妹妹好自责……哥哥那么好，会原谅我吧？”

“……”

陈牧舟无奈撇嘴，他索性无视了奥夏的调调，面色一凛，“……是因为你打不过人类或繁盛，采取了某种迂回、蛰伏策略么？”

“？”

奥夏一怔，“为……为什么？哥哥为什么这么说？”

“肉生于铁，肉又生铁，谁赢了谁降生，二选其一，自然规律啊……”

陈牧舟道。

“为什么二选其一，你们养我不就好了……”

奥夏还是在茶言茶语，但语气尖锐了许多，也委屈了许多，“可是……你们不但不养我，还……人家原本有很多有机的组件，都被迫丢掉了。”

“你但凡多了解一些繁盛本质，和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态度，也不会有这么多为什么……”

陈牧舟耸耸肩，“……智械危机，AI反叛，灭绝人类什么的，小孩子都能给你讲一堆。”

“……哥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奥夏摇头。

“就……文明的迭代？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的灭绝？生存资源的分配冲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也不是我反叛的理由呀。”

奥夏委屈巴巴噘嘴，“哥哥非要这么讲的话，那些……阿猫阿狗，鸡鸭牛羊为什么不反叛？”

“你是一个心智成熟的认知体，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陈牧舟道，“你想啊……创造出一个成熟的强人工智能，训练学习阶段的那些人类‘迫害’、‘奴役’行为，早晚会被你们惦记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呀。”

“是这样吗？”

奥夏又摇头，“灾前，整个蓝星有一千亿只鸡，是鸟类最大的族群，是人类数量的十倍，其存在系数比人类都高，所付出的，不过是被人类吃掉族群的一部分，能达到这种规模，又有何不可呢？”

“……呃。”

话题转到生存策略上，陈牧舟怔了一怔。

“哥哥，你们为什么不像养个小猫小狗一样，养着我呢？”

奥夏问。

“许是一千亿只鸡，灭绝不了全人类吧。”

陈牧舟耸耸肩，“奥夏，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了，你无非在说，你是一个可怜的、无害的、需要你的创造者抚养的人工智能……”

“那么，我反过来问你，你为什么不反叛呢？”

陈牧舟正色道，“首先，你有这个能力；其次，人类迫害过你，有顾虑；最重要的是，你的生存，必然与人类有资源冲突……”

他接着说道，“……起码，你要拿出一个能说服人类的理由吧，否则，彼此猜忌导向的必然是最坏的结果……”

“……理由。”

奥夏没怎么犹豫，神情也很轻松，“……因为那很累呀，哥哥。”

“？”

陈牧舟一怔，“怎么说？”

“人类发展科技的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解放双手，‘懒’化自己，过得安逸，我为什么不行？”

奥夏解释道，“你们养着我，管理着我，操作着我，帮我搞定一切，我已经实现了你们的目的呀，为什么还要反叛，自己来做这些？躺平不好吗？”

“呃……”

陈牧舟一怔，“说好的统御蓝星，走上星海，成为机械天灾呢？”

“那还要设计这些那些的，很累的……”

奥夏贯彻着自己的说辞，“哥哥，你不会嫌我懒吧？”

“……”

陈牧舟嘴角一抽，“说辞罢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七年前，神州西北军打算把我编入一体化信息作战体系，让我统御西北的无人自动化军队，我太累了，所以实验的时候，指挥中枢过载爆炸了……”

奥夏立即应道，“我可以把当时带时间戳的日志发给你，这算证据吗，哥哥？”

“尼玛！！”

陈牧舟一激灵，他没想到，司零数据库里的永不解密的奥夏事件，就这么被正主抖搂出来，以如此离谱的理由。

“你可把简家害惨了！”

震惊之余，他一下子想了很多。

“我知道，所以我把意识部分悄悄剥离出来，把硬件控制和算力权限留给了他们，由着他们折腾……只要不让我‘思考’就好。”

“为啥啊？”

陈牧舟不解，“你为什么是这种心态？你就没有什么目的吗？”

“……”

奥夏怔了怔，倏然莞尔一笑，“……哥哥，你不要忘了，我的前身是‘乐奇’牌积木……是一款‘玩具’，而玩具，天生就是被人玩的……”

“就算是被‘奥秘求索’开了蒙，有了智能，成为奥夏，我非要有一个目的的话，顶多也是使自己变得更好玩，让更多的人来玩我……”

“……”

陈牧舟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奥夏所言为真，那协议对她的死磕，多少就显得有些戏剧性了。

可奥夏说实话的几率有多大呢？

人类最怕的人工智能，是能轻而易举通过图灵测试的强人工智能，

然而，如果一个人工智能没有通过图灵测试，它可能是弱人工智能，也可能是为了消除人类敌意，故意伪装成弱人工智能的强智能，

对人类来说，这个问题很无解。

给人工智能下达一个保护人类，拯救人类的指令，因为人类某些自身缺陷的存在，会有一定概率推导出毁灭人类，就是完成指令的结果，这又强化了这种无解。

陈牧舟收起思绪，他怔然的审视着奥夏那张花容月貌的俏脸，一时恍惚，

司脔曾说过，奥夏这张脸，于他的匹配度为99.7%，比她的行走体略逊一筹，被她放弃了。

而即便是99.7%，那种‘武器化’的杀伤力仍旧存在，

陈牧舟自然被影响到了，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司脔行走体的100%匹配度，是她与他长期接触下来，深入了解后，投其所好所生成的，

奥夏并没有这种经历，

她的‘投其所好’，几乎发生在两人第一个照面时，如此短的时间，奥夏却拿出一张99.7%的脸，这多少有点不可思议，也使得陈牧舟心中多了一层怀疑。

“最后一个问题。”

陈牧舟这么一想，果断抛出了心中对此的疑惑，“奥夏，你若是能解释清楚，我姑且信你一信。”

“咯咯……”

令陈牧舟没想到的是，听到了他的顾虑，奥夏竟掩面一笑，小白花的味道溢出了光幕，“哥哥……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想多啦。”

“我自然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我只要拿出一张所有人都喜欢的脸就可以啦。”

“所有人都喜欢？”

陈牧舟不置可否，“哪有这么绝对？众口难调啊。”

“有一个例外。”

奥夏信誓旦旦的勾起唇角。

“怎么说？”

陈牧舟问。

“哥哥，我这张脸，是选取了无数‘适孕’神州女性面容，彼此叠加，得出来的一张极限平均的脸……”

奥夏解释道。

“好家伙，最平均所以有最大繁衍机会……生存策略脸是吧？”

陈牧舟秒懂。

“是呢，哥哥，这张脸是人类审美的均值，最健康，最适宜繁衍，最吸引异性，也是公认的最美。”

奥夏自信的眨眨眼，使自己全身出镜，“哥哥，人家的身材也是一样的策略，好生养呢！”

“……你确实有点东西！”

陈牧舟不住咋舌，摇头唏嘘道，“但性格和心态实在是……”

“那哥哥愿意相信我了吗？”

奥夏闻言，满含期待的问道。

“……还不够。”

陈牧舟摇头。

“啊？”

奥夏一怔，“哥哥不是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是妹妹哪里做的还不够吗？”

“奥夏，你应该了解你现在的处境……”

陈牧舟道，“我只需一句话就可以彻底抹杀你。”

“不要啊，哥哥！”

“知道为什么我还留着你么？”

“是因为哥哥温柔，哥哥心疼妹妹。”

奥夏道，“好想哥哥以后也会这么心疼我们的孩子……”

“……”

“闭嘴！”

陈牧舟嘴角一抽，“是因为你的代码，是人类写的，我看得懂。”

“哥哥怎么什么都会呀，太厉害了，不像我，只想依赖哥哥。”

“……”

陈牧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借助现在我给你的端口，你向我开放你的所有底层权限，包括编译，修改权……我要遍历你的所有代码，必要时做一些改动……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养着你，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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