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中，杨易航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度。星诺的手臂环着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肩上，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般兴奋地指路：“左转！前面那个红灯右转！”

A市的夜景在身侧飞驰而过，霓虹灯的光晕在雨后的路面上拉出长长的彩色尾巴。星诺在等红灯时突然摘掉头盔，仰头让夜风吹拂脸颊。

“看！星星！”她指着天空惊呼。

杨易航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在光污染严重的城市夜空，只有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勉强可见。但星诺的表情却像是看到了整个银河。

“在南极的时候，”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老古董有时候会带我去冰面上看极光。他说那些光其实是......”她突然卡壳了，皱起鼻子“呃......什么粒子撞了什么层来着？”

“太阳风粒子与地球磁场相互作用，激发高层大气中的原子和分子。”杨易航下意识接话。

星诺猛地转头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哇！你也懂科学？”

“驱妖师也要学习现代物理。”杨易航轻笑“否则怎么对付那些利用科技作恶的妖怪？”

星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凑近他耳边：“那你知道为什么巴别塔要建在A市吗？除了能量节点之外的原因。”

杨易航摇头。

“因为这里的纬度最适合观测。”星诺的声音带着隐秘的兴奋“博士计算过，当塔顶与地轴形成特定角度时……”

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绿灯亮了，身后的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星诺吐了吐舌头，重新戴好头盔：“下次再告诉你！”

摩托车再次启动，星诺在后座哼起了跑调的歌，时不时指着路边的店铺大呼小叫：“看！那家奶茶店的新品海报！”“哇！游戏厅在打折！”“停车停车！我要吃那个棉花糖！”

杨易航从未见过有人能对平凡的事物表现出如此纯粹的热情。星诺像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城市的每一分色彩与声响。

夜市入口处人潮涌动，各色小吃的香气混杂在夜风中。星诺一下车就拽着杨易航冲向最近的一个摊位：“老板！两份章鱼烧！多加木鱼花和辣椒！”

摊主是个和蔼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星诺：“小姑娘好久没来了啊。”

“出差嘛！”星诺笑嘻嘻地接过纸盒，戳起一个章鱼烧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嗷！好烫！但是好吃！”

杨易航连忙递上矿泉水：“慢点，没人跟你抢。”

星诺灌了口水，把另一根竹签塞给杨易航：“尝尝！这可是全A市最好吃的章鱼烧！”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超——好吃！”

辛辣的刺激瞬间充满口腔，杨易航呛得直咳嗽。星诺哈哈大笑，顺手接过小贩递来的奶茶，咬住吸管猛吸一口。

“慢点喝，”杨易航无奈地看着她“没人跟你抢。”

星诺含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老古董很少让我喝这些，说糖分超标。”她突然把奶茶递到杨易航嘴边“你也试试！”

吸管口还留着淡淡的唇膏印，杨易航犹豫了一秒，低头尝了一口——甜得发腻，带着人造香精的味道。

『根据健康数据库分析，这杯饮品的含糖量相当于——』

“你闭嘴！”星诺和杨易航异口同声地打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杨易航跟着星诺穿梭在夜市的各个摊位之间。她似乎和每个摊主都熟识，从卖糖葫芦的老奶奶到烤鱿鱼的小伙子，每个人看到她都会露出亲切的笑容。

“你经常来？”杨易航接过星诺递来的草莓大福，问道。

“嗯！”星诺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回答“每次任务结束我都会大吃一顿。老古董说这是‘战后应激反应’，切，明明就是他不懂享受生活！”

她突然停下脚步，指向一个射击游戏的摊位：“玩那个！我要那个最大的玩偶！”

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男人，看到星诺后明显缩了缩脖子：“又……又是你啊......”

“上次的纪录还没破呢！来十发！”

杨易航好奇地看着她熟练地端起玩具枪，眯起一只眼睛。十发子弹，十个气球应声而爆，弹无虚发。

“职业选手禁止参赛啊......”摊主小声嘟囔，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取下了挂在最高处的等身熊猫玩偶。

星诺欢呼一声抱住玩偶，转身塞给杨易航：“送你！”

“我？”杨易航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陪我玩啊！”星诺理所当然地说，随后又小声补充“而且......从来没人陪我逛过夜市。老古董在非工作时间睡得都太早，艾尔伯特又吃不下这些东西......”

杨易航的心突然软了一块。他接过玩偶，发现它柔软得不可思议，就像星诺偶尔流露出的那份脆弱。

“谢谢。”他轻声说“我很喜欢。”

星诺的脸突然红了，她转身就跑：“少……少肉麻了！那边有捞金鱼，我要玩！”

捞金鱼的摊前围满了孩子。星诺挤进去，买了三个纸网，结果第一个刚下水就破了。

“啊啊啊！这纸也太薄了吧！”

摊主是个笑眯眯的老太太：“小姑娘，技巧比力气重要。”

星诺不服输地又试了一次，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成功捞起一条红色的小金鱼。

“看！我成功了！”她兴奋地高举碗给杨易航看，水花溅了自己一脸也不在乎。

杨易航忍不住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水珠：“厉害。”

星诺愣住了，杨易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亲昵。就在尴尬蔓延开之前，星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摩天轮！我们去坐那个！”

夜市尽头的游乐园里，巨大的摩天轮缓缓旋转，彩灯勾勒出它的轮廓，在夜空中像一枚璀璨的戒指。

排队时，星诺一直抱着她的小金鱼，时不时对着水面说话：“别怕哦，很快就到家了，我给你买最贵的鱼食！”

杨易航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问道：“FRS允许养宠物吗？”

“出任务时可以养在宿舍里，总部里当然不行。”星诺的表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亮起来“但我会把它藏在衣柜里！以前我还养过玉米蛇呢，叫‘小闪电’，老古董帮我瞒了整整三个月才被老板发现。”

“后来呢？”

星诺的声音低了下去：“......被没收了。”她突然抬头，强颜欢笑“但这次我会藏得更好！TT可以帮忙监控巡逻路线！”

『我才不要！』TT抗议道『上次帮你瞒着养玉米蛇，害我被老板骂！』

星诺吐了吐舌头：“小气鬼。”

轮到他们上摩天轮了。狭小的座舱微微摇晃，星诺立刻贴到窗边，鼻子几乎贴在玻璃上：“哇！好高！”

杨易航坐在她对面，看着城市的灯火在他们脚下缓缓展开。星诺的倒影映在玻璃上，与远处的霓虹重叠，像是她本身就属于这片璀璨。

“我第一次坐摩天轮。”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惊叹“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

杨易航想起她那些被剪掉的照片，被没收的玉米蛇，被当作实验体的童年。“以后可以常来。”他说“驱妖师协会附近就有个游乐园。”

星诺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随即又蔫了下去“可是......”

“没有可是。”杨易航轻声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星诺的眼睛湿润了，但她迅速眨了眨眼，指着远处：“看！那是星辰酒店！从这个角度看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对吧？”

杨易航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高耸入云的酒店在夜色中闪烁着冷光，确实美得惊人。但想到里面隐藏的巴别塔，他的胃部一阵紧缩。

“星诺，”他斟酌着词句“关于五天后的任务......”

“别说那个！”星诺突然捂住耳朵“现在是玩的时间！工作的事明天再想！”

摩天轮升到了最高点，整个A市的夜景尽收眼底。星诺突然站起来，座舱因此轻微摇晃，她下意识的抓住杨易航的手臂。

“哇！吓死我了！”她夸张的拍拍胸口，却没有松开手“那个......”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的话，会实现哦。”

杨易航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轻声问：“许了什么愿？”

星诺睁开眼睛，酒红色的眸子里映着万家灯火：“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她顿了顿“你也许一个！”

杨易航配合地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发现星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柔软。

“杨易航，”她轻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FRS的人，我们会不会......”

座舱突然震动了一下，开始下降。星诺如梦初醒般松开他的手臂，重新变回那个活力四射的女孩：“啊啊啊！时间快到了！我们得赶快回去！”

离开游乐园时，星诺坚持要再买一份章鱼烧。“给老古董的！”她理直气壮地说“虽然他平常不吃这些，但心意还是要送到的！”

回程的摩托车上，星诺安静得出奇。直到停车场电梯前，她才突然开口：“今天......谢谢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杨易航想说些什么，但电梯门已经打开。星诺的表情重新变得活泼，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TT！我们回来啦！给你带了章鱼烧的香气！”

杨易航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怀里还抱着那条小金鱼和剩下的章鱼烧，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女孩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而他能做的，远比陪她逛夜市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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