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直播画面里柯尔曼的轻哼，安格尔突然觉得，他之前好像有点误会柯尔曼了。

    他一直以为柯尔曼是温柔优雅的绅士。

    现在看来，柯尔曼的言语似乎也很锋锐啊……

    撒旦是直冲冲的明枪，柯尔曼则是暗戳戳的温柔一刀，优雅温和的言语中藏着腹黑。

    这就是柯尔曼？

    安格尔沉默着，决定再观察观察……

    直播画面还在继续。

    “既然找到了镜子，直播应该要开始了。”柯尔曼低声道：“那么，我们就把进入这里后的经历，先说一遍吧。”

    话音未落，撒旦已经开始扯着破啰嗓子嚷嚷：“我们换了这副鬼皮囊，指不定本体那边根本对不上我们的信号。我们这扯破嗓子，他们那边估计连回音都没有。”

    柯尔曼偏头瞥了撒旦一眼，声线仍如浸在温水中般平稳：“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即便本体接收到信号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

    他顿了顿，走近雪女，指尖轻叩镜面边缘，“我们也要把该说的话，刻进这镜光之内。”

    撒旦本能地想杠回去，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吞下。——万一本体那边真的收到信号，他的每一句反驳不都成为了小丑行为吗？

    撒旦默默克制住了自己的嘴。

    柯尔曼见撒旦没有如往常那般杠精，也一副孺子可教的点点头。

    “说回正题。”

    “看直播的观众们，我不知道各位那边是日升还是月落，但不管如何，祝你们早安、午安、晚安。”

    “你们现在肯定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们这边是怎么回事，为何镜头一转，突然来到了一个堆满齿轮和巧克力碎的杂物间。”

    “实不相瞒，别说你们，作为亲历者，我们现在的困惑不比你们少半分。”

    相比起之前撒旦主播的外行放纵，柯尔曼就显得专业许多，就像是一位健谈的主持人，明明面前没有观众，却能如常地说着问候的话语，甚至还能情绪饱满地讲述他们进入这片奇异空间的经历。

    大概半小时前，他们三人苏醒。

    他们苏醒的地方，是在梦幻巧克力工坊的「雇员缔约所」。按照职能划分，这里负责招揽新入职的员工。

    虽然被称为「雇员缔约所」，但实际上，这里没有一个员工。

    他们刚一苏醒，还没来得及感慨身体更换、撒旦独立，脑海中便像被倒入温热的巧克力酱般，自动浮现出关于巧克力工厂的基础认知，以一串他们接下来需要遵守的指令。

    首先是基础认知。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梦幻巧克力工厂」，是一家曾经倒闭过，但被神秘新东家接手准备东山再起的糖果工厂。

    而他们这些人，则是这个新工厂的员工。

    至于为何他们突然成为了工厂员工？柯尔曼耸耸肩表示，他们也不知道情况，只是意识里突然多了关于自身身份的信息。

    通过身份信息，他们得知了自己的员工身份：柯尔曼和撒旦是蒸蜜车间的火工，而冰女则变成了塑形工坊的凝霜工。

    说到这时，柯尔曼还顺道补充了一下巧克力工厂五大区域的知识。

    根据意识中的信息表明，梦幻巧克力工厂有五大区域，分别是豆荚圣殿、蒸蜜车间、塑形工坊、梦酿地窖、加冕礼堂。

    这五大区域分别是巧克力制作的不同流程，他们所在的蒸蜜车间负责“风味萃取”，冰女所在的塑形工坊负责“形态赋予”。

    “我们在得知各自的身份后，脑海里便开始响起了倒计时的嘀嗒声。”柯尔曼：“这个嘀嗒声会持续一个小时，意味着我们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去往身份对应的区域，按照身份权职进行工作。”

    “就比如，我和撒旦就必须要去蒸蜜车间做火工……”

    “如果不去的话，我们会受到雷劈惩罚。”

    所谓雷劈惩罚，也分强度。

    在雷劈降临前，他们能感知到自己会承受什么强度的雷劈。

    而他们如果不按照身份权职去工作，得到的雷劈惩罚强度为——湮灭。

    湮灭意味着死亡。

    所以，他们不得不工作。

    除此之外，一旦违反了工厂条律，也会有雷劈惩罚。

    像是迟到、旷工、偷懒……都在惩罚条律内。

    甚至，他们连擅自脱下铠甲都属于违反条律。——至于为何柯尔曼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撒旦不管不顾脱下了铠甲。

    然后，撒旦就被雷劈了。

    还好，这次的雷劈不是湮灭级别，只是最轻的“灼痕”。

    但也让撒旦痛不欲生，浑身留下了雷劈过的伤痕。

    如今，撒旦嘴上不断地说自己穿的铠甲是铁棺材，但还是不敢脱下来，就是因为被雷劈怕了……

    能让一身反骨的撒旦都不敢逾越雷池，可见“灼痕”留给撒旦的阴影有多深。

    “为了不被湮灭，我们只能按照意识中的信息，准备去各自区域上工……”柯尔曼：“不过在去上工前，我们准备把直播重开，于是就各自分头在「雇员缔约所」里寻找起了镜面。”

    最后，冰女在杂物间找到了镜面。

    然后他们赶紧汇聚。

    这就是他们从苏醒到现在的全过程。

    他们自己其实现在也还是懵的，毕竟才来这里，对一切都还很陌生。

    “解释的时间就到这了。”

    “虽然不知道直播间的观众有没有看到，但我们已经花了接近半小时在寻找镜子上，现在必须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区域了。”

    “因为我们与冰女不在同一个区域，接下来我们只能先暂时分道扬镳了。”

    话毕，光屏里显现出三人从杂物间离开的画面。

    为了寻找镜子，他们浪费了半小时。也就是说，如果半小时后他们没有抵达工作区域，就会遭遇湮灭雷劈。

    半小时看上去还很长，但要知道的是，他们脑海里只是有了工厂的信息，并不意味着有工厂的地图。

    他们还需要去寻找各自的“园区”，在这过程中，还要有所规范。比如，他们脑海里有信息表面：有些禁地如果闯进去，也会遭遇雷劈，但禁地是什么样的，他们还是不知道，必须要边找边问。

    离开「雇员缔约所」后，梦幻巧克力工厂的大致面貌总算是浮现在了安格尔的眼前。

    粉色天穹下，棉花糖般的云朵悬停在天边。

    远处朦胧的鹅黄光晕里，几座巨型豆荚状建筑若隐若现，外壳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顶端垂落的藤蔓上疑似挂着发光的……巧克力豆？

    如无意外，那几座豆荚建筑或许就是五大区域之一的“豆荚圣殿”？

    画面近处，则是由大量粉色草和白贝壳铺就的地面。

    白贝壳路不断的分岔，有的延伸到不远处糖霜砌成的尖顶厂房，有的则延伸到一座巨大的蛋壳内，还有的延伸到更远处的奇形建筑中……

    梦幻巧克力工厂给安格尔的第一感觉就是：符合其名。

    不仅梦幻，还有种少女般的童话感。

    就连柯尔曼看到眼前一幕，都感慨：“梦幻的工厂、甜香的空气、还有换了身躯的我们……怎么看都像是一出童话。”

    柯尔曼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就发现，这里外表看上去像童话世界，但内核真的很不童话。

    因为……撒旦又被雷劈。

    就在半分钟前，撒旦一边咒骂着这里粉不拉叽，不符合他的炽烈人设，一边走出雇员缔约所的大门，踏上了粉色的草坪。

    再然后，撒旦就被雷劈了。

    原因是工厂内不能踩踏草坪，只能走白贝壳的路。

    好在，这次的雷劈依旧是最轻级别的“灼痕”。

    但也让撒旦很受罪……

    好不容易缓过来后，他当着直播间观众的面，对着老天一阵臭骂。

    还把脚跨到粉色草坪上空，但因为怕疼，没踩下去。

    似乎用这种方法威胁这里的规则。

    但威胁无用，撒旦再次被雷劈。

    原因依旧是不能踩踏草坪，哪怕只是把脚抬到半空中，也违反规范。

    连劈两次，撒旦根本受不住，直接躺在白贝壳路上，头盔里往外冒着黑糊糊的烟气。

    本来就漆黑的铠甲，被雷电洗礼后，此时更是黑的发亮。

    柯尔曼走到撒旦面前，无奈的摇摇头，转头对准直播镜头：“在真相未明时，挑战权威或许能让你赢得掌声，但挑战规则只会让你化作齑粉。直播间的观众朋友，做事要谨慎啊。”

    话毕，柯尔曼在撒旦的“尸体”前，比了个剪刀手，似在留影纪念。

    且不说撒旦此时作何感想，安格尔看到这一幕，默默的转头看向路易吉：“柯尔曼是这种性格吗？”

    因为直播回放的关系，路易吉其实是第二次看到眼前一幕了，但他看到这一幕，表情还是有些微妙。

    “在我记忆里，柯尔曼不是这样的人……”

    水分身突然开口：“或许以往的一体双生，撒旦的光芒掩盖了柯尔曼的‘内秀’。而现在，他们各自分开，柯尔曼这才展露了真我。”

    水分身这话说的很隐晦，但安格尔还是听懂了。

    以往时候，柯尔曼不能发声，只能在心中和撒旦沟通，让撒旦来发声。

    换言之，柯尔曼真实想法，其实外人都不知道。

    说不定，《撒旦语录》中，柯尔曼也是功不可没的一环。

    “当然，也有可能是直播镜头改变了他的行为方式。”水分身说到这，看向安格尔：“之前你给冰女看的那本《镜头语言》里不就提到，有些内向的人，在镜头下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自我。说不定，柯尔曼也是这样的人。”

    “说起来，这也算是好事。以往我们可不知道，柯尔曼还有这样活泼的一面。”水分身真诚的感慨。

    安格尔默默点头，活泼是活泼，就是苦了撒旦。

    ……

    等到撒旦颤巍巍的站起身时，又过了十分钟。

    此时，他们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回到工位。

    柯尔曼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看向了西北方向，那里有一座粉色的小山，山顶有棉花糖云朵遮蔽，但能够隐隐看到有烟雾往外冒，就像是一个“火山”。

    “我的直觉告诉我，蒸蜜车间或许就在火山附近。”

    他们是火工，所以工作的地方肯定有火，而环顾四周只有粉色小山疑似有“火元素”。

    柯尔曼也没询问撒旦，便做了决定，去火山。

    至于冰女要去的“塑形工坊”，柯尔曼环视了一圈，却是毫无收获。

    这时，冰女自己伸出手，也指向了西北：“那里。”

    就在粉色小山的旁边，巨大豆荚的附近，有一个白色的蜡烛屋。

    冰女指的就是这个蜡烛屋。

    “你是如何判断的？”柯尔曼好奇问道。

    冰女并不喜欢说话，但面对柯尔曼的询问，她迟疑了许久后，还是缓声道：“我感觉那里有冷气……”

    她是塑形工坊的凝霜工。

    “凝霜”从字面意思来看，与寒冷有关。

    而冰女既然感知到了蜡烛屋内有寒冷气息，那还真的有可能是塑形工坊。

    而且，蜡烛也与塑形有明确关联。

    思及此，柯尔曼也认可了冰女的判断。

    “我们时间不多，也无法去试错。我们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柯尔曼：“既然直觉指引了我们，那就走吧。”

    因为粉色小山与白色蜡烛屋，都在同一个区域，他们现在倒是可以一同前往。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为了赶到工位，各自飞速疾驰。

    水分身直接跳过了赶路的过程。

    等到画面重新稳定的时候，安格尔以为他们已经抵达了各自目标时，但定睛一看，发现他们离目标位置还有一段距离。

    之所以水分身选择在这里放缓倍速，是因为他们在这里遭遇到了工厂内的其他人。

    如今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片白色的贝壳广场。

    广场上有大量的黑色圆井。

    他们经过这片广场的时候，恰好见到几个披着流光溢彩斗篷的人，从圆井里一跃而出。

    从他们统一的打扮来看，应该也是工厂的员工。

    柯尔曼看到他们后，目光瞬间一亮。

    此前他们仅凭直觉推测“粉色小山”是蒸蜜车间、“蜡烛屋”为塑形工坊，却始终缺乏实证。

    眼下正巧碰上“本地人”，机会难得，肯定要求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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