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长孙顺德却挑了挑眉梢，意味深长地道。

  “豫章那丫头，跟长乐不同，不仅自幼聪慧懂事，善解人意，又识大体，你无需跟她直接说明，以豫章那丫头的性子，你这个做舅父的，只要在她面前稍微透出那么一点的意思，再露出一份迫不得已的神色，说不定她就会主动请缨……”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眼前一亮。

  虽然，事情还是有点擦边，但是自己主动邀请，和豫章公主主动请缨，还是两回事，就算是传到陛下和长孙皇后那里，恐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说什么。

  毕竟，都是为了大唐！

  “善！就依叔父之言。”

  ………………………………………………

  长孙无忌干脆也不回去了，直接调头去了长孙皇后那边。

  打着豫章公主的旗号，去王子安那边借钱，他可以不跟李世民说，但是必须私下里给自己妹妹打个招呼。不然，自己这个做臣子的，就有点过线了。

  果不其然。

  一听到长孙无忌，准备带着豫章公主去找王子安，“顺道”找王子安借用那么一大笔钱，长孙皇后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兄长，这恐怕有些不妥，若是传扬出去，让外面的人怎么说？跟那些世家大姓买婚卖婚有什么区别？凭白折损了皇家的体面……”

  长孙无忌躬着身子道。

  “皇后娘娘多虑了，臣安敢如此？只不过是想借豫章公主几分情面，在长安侯面前，好开口罢了——娘娘放心，有微臣在，此事绝不会落到豫章公主身上……”

  见长孙皇后兀自有些迟疑。

  长孙无忌很诚恳地道。

  “臣爱惜公主的名誉胜过爱惜自己，岂会让公主落到那般尴尬的境地？今日之所以想请公主同行，一是，想借公主几分颜面，在长安侯面前，能有几分说话的余地，二是，国家大事，到了不得不做决断的关口。伏允倒行逆施，扣押我大唐使者，若不讨伐，则无以威服四夷……”

  长孙皇后闻言，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过，却站起身形道。

  “如此，我与豫章一起陪大兄前往……”

  “多谢皇后娘娘体谅……”

  长孙无忌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知道，自家的这个皇后妹妹，在王子安那狗贼面前，其实比自家那位陛下的脸面都大，有她和豫章前往，自己这次借钱的事，又多了几分希望。

  很快，豫章公主便被宫女叫了过来。

  只是数月不见，豫章公主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原本圆润的下巴都微微有些发尖。进屋之后，看到长孙无忌也在，明显怔了一下，但旋即便醒过神来。

  先是敛起裙裾给长孙皇后见了礼，然后才又冲着长孙无忌施礼道。

  “月儿，见过舅舅……”

  长孙无忌连忙还礼道。

  “不敢……”

  长孙皇后见状，不由嗔怪道。

  “大兄，你何必跟孩子们如此客气……”

  长孙无忌躬身道。

  “君在亲前，礼不可废。”

  长孙皇后知道自家这位兄长的性子，随口说了一句，也便由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豫章公主。

  “月儿，今日唤你过来，是想让你陪着我和你舅父，去子安那里走一趟……”

  豫章公子听到子安两个字，顿时芳心大乱，怦怦直跳，宛若鹿撞，俊俏的脸蛋上，布满红霞，看上去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从名分上讲，自己本来早已经应该是子安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因为上次的事件，反而让长乐阴差阳错地顶替了自己的角色。

  这让她回来之后，心中很是茫然，不敢再见王子安。

  放弃，自然是不舍得的，可不舍得，又能如何呢？

  那可已经是自己的姐夫了。

  自家阿耶，也不是什么真的李掌柜，而是大唐的当今陛下，怎么可能让自己再嫁给子安。这个念头，压在她的心底，让她甚至有些不敢提及王子安这个名字。

  见到自家女儿这副情态，长孙皇后不由轻叹了一口气，上前轻轻地拉过豫章公主的小手，温声道。

  “月儿，你休要多想。母后今日就在这里跟你交个底，你和子安两情相悦，也早已经有了婚约在先，我和你阿耶怎么忍心强行拆开你们呢？”

  听到这里，豫章的公主心中悸动，两只明媚的大眼睛肉眼可见地有了神采。

  她不敢确信地看向长孙皇后。

  “母后……”

  见自家闺女这又惊又喜的模样，长孙皇后忍不住心中叹了一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

  “庙堂那边，自有你阿耶和舅父他们想办法，你若是愿意，就安心地等着嫁给你的子安哥哥就好——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这就去帮你辞……”

  不等长孙皇后把话说完，豫章公主便猛地抬头，俏脸红扑扑的看着长孙皇后。

  “我愿意，我愿意……”

  等看到长孙皇后脸上促狭的笑容，这才意识到自家母后在打趣自己，又赶紧满脸羞红地低下了头。长孙皇后不由莞尔，她知道再逗下去，自家这闺女恐怕就要落荒而逃了。

  笑着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

  “听说你的子安哥哥，最近做得好大事，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对整个南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建，说是要打造什么碧水映庭，四季如诗的城南乐居……”

  说到这里，长孙皇后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一脸娇憨的豫章公主。

  这傻丫头，倒是有几分傻福。

  王子安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和李世民都是心思玲珑的人物，自然知道，王子安对他们的身份早已经暗中有了猜测，只是没有挑明而已，更明白，王子安主动提出来改造南城的用意。

  那孩子虽然花心了点，但惊才绝艳，与世无争，又对这丫头的一番心意，真的是没话说。

  “走吧，今日无事，阿母带你去城南看看你那子安哥哥，到底在城南搞出了什么新花样……”

  这些时日，关于城南的变化，每日都传入宫中。

  但耳闻不如目见。

  她很期待，在王子安的手中，城南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至今，她依然记得低矮破旧的民房，以及污水横流，遍地狼藉的情景，也记得自家二郎提起城南改建，就眉头深锁的样子。

  ……

  现在已经是贞观四年的五月份。

  只是两个多月不见，长安南城，就已经大变了模样，就连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二人，都觉得有几分陌生，这还是那个脏乱差的城南贫民区？

  一旁的豫章，更是看得入了神。

  这一切都是子安哥哥的功劳！

  许多破旧的房屋虽然还在，但沿途的街道，已经被拓宽修整，变得整洁宽敞，更让人心情愉悦的是，昔日路边污浊腥臭的河水，变得格外清澈透亮，甚至隔着水岸，就能看到水中偶尔泛起的水纹。

  沿途有不少人，正挽着裤腿，赤着臂膀沿着河岸两旁铺设青砖。两岸的垂柳，迎风披拂，在河水中倒影出喜人的身姿，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中舒畅。

  “这里的百姓，可曾安排妥当？”

  长孙皇后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长孙无忌。

  “回娘娘，已经安排妥当，长安侯府出资，让人在城南搭设了简易的临时住所，不愿意住进去的，则给了租赁房屋的费用，一些生活困难的百姓，长安侯府还让人送了一些米粮……”

  长孙皇后闻言，不由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子安这孩子做事，还是稳妥的……”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虽然他对王子安委实没有多少好感，但却不得不承认，王子安在做事上，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看着河内清澈的河水，看着已经用青砖铺设了大半的护堤，以及河畔清脆喜人的垂柳，长孙皇后忍不住眼前一亮，轻声吩咐道。

  “且停下来……”

  等马车停下，她在豫章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下来。

  暗中跟随的护卫，早已经悄无声息地跟上，不动声色地混入了人群，护持住了左右。自从上次豫章被人从府中被人劫走之后，李世民就暗中加强了妻女的保护力量。

  “老丈哪里人，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见一位雍容华贵的贵人拦路问话，正搬运青砖的老人赶紧放下手中的话，躬着身子很是小心地回话。

  “回夫人的话，小老儿占了地利的便宜，长安侯他老人家优先雇用我们这些附近的贫苦百姓……”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附近几个正在做工的汉子。

  “这些都是我们附近的，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做活，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

  长孙皇后不由微微点头。

  此时正是农闲时节，据传回宫里的消息，为了这次城内改造，王子安仅聘用的附近百姓就多达千人，一举解决了近千户贫苦百姓的生计问题。

  因为这个，甚至就连长安城内的治安都好了许多。

  “大兄，就如这般，长安侯那边一天大概需要多少开销……”

  长孙无忌闻言，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长安侯对这些做工的百姓待遇确实颇为优厚，除了正常的工钱之外，还额外负责两餐饮食，臣粗略估算过，每日消耗的粮食就足有十余石，肉也有数百斤，每日花钱如流水……”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都忍不住酸溜溜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就算是这样，长安侯还是大赚特赚，据说，如今他家仅装钱的仓库就加盖了十几间，前几日，拉钱的牛车络绎不绝，几乎成了长安一景……”

  其实，何止是长孙无忌酸啊，现在整个长安包括李二在内，哪里有不酸的？

  毕竟，这赚钱的速度，用日进斗金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只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什么人再敢不识趣地偷偷伸手。

  豫章公主听着自家母后和舅父轻声谈论着王子安近日的种种作为，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美眸盯着自家子安哥哥的杰作，烟波流转，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上眉梢。

  这都是子安哥哥的手笔！

  不得不说，无论什么时代，只要工钱开到位，施工的效率都是一等一的高，更何况，王子安这种砖木结合的新式建筑，比寻常的木质结构的亭台楼阁不知道要少了多少道工序。

  故而，不到三月的时间，曲江池畔这边的工程就已经进入了尾声。

  除了两侧移植的花木尚未长开外，这片名满长安的名仕苑，早已经青砖碧瓦，初见规模了。子安这孩子是真舍得下血本啊，她看得出来，道路两侧都栽种错落有致的绿植，尤其是位置最好的几处别墅，就连门口栽种的花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价值不菲。

  忽然，豫章公主停下脚步，看向街道尽头最为气派的一栋别墅门前。

  “母后，这里竟然有西府海棠。我记得之前阿耶的后花园中好像就有一株，据说还是从汉武帝那株西府海棠母株上遗留下来的珍品，可惜自阿耶把后花园改建成菜园，那株海棠就不见了，如果还活着，想来应该也有这么高大了……”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眼角抽搐了一下。

  傻闺女啊，你可仔细看看吧，这可不就是陛下当初那一株海棠嘛！

  另外，何止陛下的这一株海棠，他刚刚还看到了自家花园当初珍藏着的那几株珍品……

  王子安这狗东西，是真的不当人啊！

  “也不知道是哪家买下来的，真是好大的手笔……”

  豫章公主的眼睛，好不容易才从这几株难得一见的奇珍上恋恋不舍地移开眼睛，只有一旁的长孙皇后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自家这个傻闺女。

  这栋别墅，无论规格，还是位置，都是整个曲江池别墅群中的最为出众的一处，就连设计，都与周围的建筑有着细微的区别。

  若是仔细看，隐隐都有几分驸马府的味道。

  那狗东西怕不是给自家这傻闺女留的，长孙皇后摇摇头，把这些纷杂的念头抛开，笑道。

  “这栋别墅，可是曲江这一片的宝贝疙瘩，据说有人开出了上万贯的价格，你家那位子安哥哥都没舍得出手，说不得是要留给某个傻丫头做新房……”

  见自家母后一脸促狭的盯着自己，豫章公主顿时会过意来。俏脸飞霞，然而心中的喜悦却要炸开一般，一步三回头，一直到走出好远，都没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了。

  ……

  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扑得很准，王子安这几日还真的一直在曲江池这边，亲自盯着工程的进度，没有偷懒。因为作为曲江池别墅群的核心项目，大唐稷下学宫的建设已经进入尾声，按照他的计划，很快就将投入使用。

  尤其是今天，是最后验收的日子。

  孔颖达、李纲、颜师古，欧阳询、虞世南、于志宁、陆德明、张若素、宋载，以及国子监里面的那群老先生一大早就自发地聚集而来，背着手，兴奋地参观着这个大唐未来的第一学府。

  但很快，一众老先生，尤其是李纲和颜师古等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就有点走不动了。

  没办法，太大了。

  与曲江池接畔而居，南北长499步，东西宽599步，整个学府的占地足足有500余亩，差不多已经有两个国子监大小。再加上曲径通幽，想要徒步走一圈，可不轻松。

  好在王子安早有准备，令人准备了牛车。

  这才救了一群老先生的命。

  吱吱呀呀，慢慢悠悠的老牛车，倒是很是合了这群老先生的胃口，纷纷露出满意的神色。

  “等这两旁的花木成长起来，想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终于解放了双腿的欧阳询老先生，一边乐呵呵地揉着自己发胀的老腿，一边左顾右盼地仔细打量着学宫内布局，似乎已经想到了花木掩映，绿意昂扬的景象，忍不住捻着花白的胡须，欣然神往。

  一群人连连点头。

  学府里面固然没有多少名贵的花木，但是错落有致，布局合理，处处可见匠心，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心理预期。

  “……这里以后就是诸位先生的办公之所……”

  行至中间，王子安率先跳下牛车，笑呵呵地指着竹木掩映间的一处楼阁，向众人介绍。

  这座楼阁，从位置看，正好坐落于整个大唐稷下学宫的中心，虽然只有二层，但典雅厚重，视野开阔，周围兰桂竹木错落有致，有不少甚至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价值不菲。

  在设计上，更是由王子安亲自操刀，结合了后世的建筑风格，又有机地糅合了大唐现下正流行的元素，融典雅厚重明快简洁于一体，只是远远地看着，就早已经征服了所有人。

  “真乃是为万世之基啊，子安，单凭此功，你都足以流芳百世了……”

  李纲老先生停下脚步，微眯着浑浊的老眼，驻足观望。

  王子安闻言，笑着摆了摆手。

  “不值前辈如此赞誉，小子付出的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浮财罢了，这座学宫真正的财富不在于这些亭台楼阁，也不在于这些假山曲水，抑或是琉砖碧瓦，而在于诸位前辈大贤，你们这才这座学宫立足的根本。”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后世一位先贤的说法，笑呵呵地补充道。

  “正所谓大学之大，非谓有大楼之谓也，乃有大师在焉。”

  李纲不再说话，只是抬手轻轻地拍了拍王子安的肩膀，在场的其他人看向王子安的目光，也不由有些异样。

  这是真以国士来待自己啊！

  虽然他们在场的各位，每个人都早已经是名满天下的饱学宿儒，每到一处，都备受礼遇，但像王子安这种发自骨子里的看重，依然让他们心中感动。

  这可是才学无双的大唐第一才子，当今文坛最为年轻的当代宗师！

  寻常人，若能得他一句评点指点，都足以名声大噪。

  一旁搀扶着自家祖父手臂的孔灵儿，更是不由两眼放光，只是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种幽静典雅的地方。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将会以学宫第一位女先生的身份在这里教授学业，就忍不住心中心跳加速，看着王子安的眼眸，都快要溢出密汁来。

  见一群老先生一个个跃跃欲试，王子安笑着再次打了一个预防针。

  “我们耗费人力物力，聚集天下群贤，兴办这处学宫，乃是要继续秉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理念，教书育人，传道受业，故而此处不会只修一家一姓之学，也不会只修经史义理射御书数之流，而是新旧并举，兼容并蓄……”

  众人闻言，都微微颔首。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毕竟，在一系列令王子安声名大噪的名头当中，还有一个让所有读书人都不得不正视的身份——新学宗师！

  是的，新学宗师！

  自从王子安给自己徒弟和小舅子们编撰的教材流传出去之后，很快就先在长安上层读书人中引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震动。尤其是那算学和格物之学，更是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就连魏王李泰在奔赴扬州赴任的时候，都忍不住带走了一份。

  虽然王子安初心只是想给大唐来一点小小的启蒙，但却未曾想到，这对于大唐来讲，他的这些初级教材，却无异于闯出一条新路。

  尤其是，这种认知还是自上而下的，李世民到杜如晦、房玄龄等一众朝中大佬，再从从袁天罡、李淳风，到孔颖达等一众饱学宿儒，他们近乎一致的高度评价，几乎如同盖棺定论，硬生生压下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但也彻底把王子安推上了当代士林宗师的地位。

  新学宗师兴办学宫，自然没有只宣传别人的学说，反而雪藏自己学说的道理。

  就算是这其中，有人有什么其他的小心思，但也都很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都是聪明人，大小王还是分得清的。

  对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连王子安都有些始料不及。不过，如今的他对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声早已经不怎么在意也就是了。

  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只要大唐的这些土着大佬配合的好，说不准哪天自己就又要增添什么稀奇古怪的新技能了。

  常规操作而已。

  见大家很配合，王子安不由心情大好。

  谁说古人都是老顽固的，这不是挺开明的吗？以后或许可以在这里搞个标语什么的，比如在两侧的梁柱上就写上“兼容并包，百花齐放”。

  啧——

  一想到无数后人站在这里，对着自己的标语反复品读，领会“先贤”的伟大思想，他自己早已经淡泊名利的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小爽。

  当然，若是一旁再点缀上些传世名家的作品，那就爽上加爽了。

  想到这里，王子安脸上的笑容都亲切了许多。

  “各位前辈，兴建学宫，乃是事关天下文脉的大事，晚辈毕竟年岁尚浅，做事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你们都是当世大儒，惊才绝艳的老前辈，不妨提提意见，看看我们这里还缺点啥，稍后不用客气，只管交代给晚辈，我马上安排人去办……”

  回转身，笑眯眯地指着眼前的亭台楼阁，循循善诱。

  谁知，话语未落，已经被李纲笑着骂了回去。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你拉我们这群老家伙过来没什么好事，说吧，又惦记上我们这群老家伙什么了……”

  王子安：……

  回头，发现一群老家伙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促狭，不由微微有些尴尬。

  干脆也不装了，很干脆地拍了拍手。

  “前辈说得什么话，不过确实有需要各位前辈帮忙的地方……”

  说着指了指两侧的梁柱环廊。

  “新学初办，楼阁已成，如今尚缺少一些大儒对未来学子的教诲训诫之语，今日机会难得，晚辈斗胆请各位长辈出手相助……”

  “只要长安侯不嫌弃，老夫等自然义不容辞……”

  看着李纲这老家伙忽然间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眼也不花了，耳也不聋了，在那里擦拳磨掌，积极踊跃的小样，王子安都不由微微有些愕然。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这老东西的小心思。

  “不过，做事总得讲究个礼尚往来，你这么大个长安侯，总不能白指使我们这群老家伙吧……”

  说着，他还毫不避嫌地当着王子安的面给孔颖达、虞世南和欧阳询等人使了个眼神。孔颖达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早就对王子安的墨宝垂涎三尺的虞世南和欧阳询却不由精神一震。

  当即跟上。

  “李老说得什么话，子安这孩子什么时候亏待过我们这些老家伙？”

  说完，还拉着王子安的手，非常照顾地叮嘱道。

  “长安侯，你稍微意思意思，一个人写一两个长幅就行了，切不可太过劳累……”

  王子安：……

  不是，你们能不能稍微的避避人啊，我这还在这里看着呢。

  见王子安一副吃瘪的表情，一众老家伙不由哈哈大笑。一旁的孔灵儿见状忍不住抿嘴轻笑，一双好看的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你小子也有今天！

  终于扳回一城，大家心情大好，就连腿脚有些不好的李纲老先生，都兴致勃勃地转头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速速去准备笔墨，干劲十足。

  长孙皇后、长孙无忌和豫章公主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

  这群在外面惜字如金，欲求一字而不可得的大佬，在这里就跟字不要钱似的，都在那里兴致勃勃地挥毫泼墨，自己写完，还不忘抻着头去看别人写的情况，然后再聚到一起，摇头晃脑地相互品评一番。

  只有王子安乐背着手，呵呵地四下晃悠，一边晃悠一边负责给大家提供情绪价值。

  “哎呀，不错，不错，前辈真是老当益壮啊，你看这笔力，真是愈发遒劲，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啊……”

  “……这个好，这个好，俊秀飘逸，有云烟气……”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您老这字已是得了右军神髓，必会成为我们学宫一道盛景啊……”

  “……”

  别管这话有多少诚意，反正是挠到了这些老先生们的痒处。

  一个个嘴上逊谢不已，但嘴角的笑意都已经快要压不住了。毕竟，这可是来自书法大家王子安的评价啊。单凭这些评语，自己的润笔费就能猛涨一大截啊。

  结果，就是大家越写越兴奋，到后来已经忘了自己是被王子安这狗东西给白嫖的事了。甚至，就连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他们找来，都没有注意。

  但王子安不一样啊，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边长孙皇后等人，刚刚出现在视线的尽头，他便不由心有所觉，眉梢一动，霍然转身。

  然后就看到了俏生生地搀扶着长孙皇后手臂的豫章，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惊喜。几乎是下意识地身形一闪，瞬间就出现在长孙皇后和豫章公主的身前。

  王子安出现的太快了。

  恍若鬼魅。

  把跟在一旁的长孙无忌吓了一大跳，跟在暗中护卫的禁卫更是忍不住心中猛地一紧，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看清出现的人是王子安，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偷偷松开了袖袍中的强弩。

  但看向王子安的眼神，却已经有了几分变化。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长安侯看似温润如玉，其实文武双全，乃是了不得的高手，可还是没有想到长安侯竟然有这等不可思议的身手。

  长孙皇后也不由以手捂心，有些嗔怪地白了王子安一眼。

  “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

  王子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笑着找补。

  “好久不见岳母大人的身影，思念难耐，适才看到，惊喜过甚，一时间有些忘形……”

  长孙皇后：……

  你小子但凡是多看我一眼，我就真的信了！看着这小子紧紧地拽住豫章的大手，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少给我灌迷魂汤，月儿这丫头第一次来这里，你先带她四下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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