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些，但黎迟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刚走到半山腰一处休息的平台，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黎迟接通电话，还没开口，林婉带着明显焦躁和声音就传了过来，劈头盖脸。

“小迟！你在哪里？旅游也该结束了，赶紧回来好吗，妈妈很担心你！”

黎迟沉默地听着，山风似乎都带上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压迫感。

锦辰就在脑海里反驳，“别信她，黎小迟。”

“她派人监视我们，蓝山就是她找的。”

林婉在电话那头继续语重心长，甚至带着点哀伤。

“小迟，听话。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妈妈是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么久……”

锦辰继续反驳，“假的，她在国外还有一个儿子，叫艾伦，比你小两岁，在伦敦圣玛丽医院住院呢。”

黎迟：“……”

“好了，妈妈。”黎迟终于出声，打断了林婉还未说完的话。

“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不等林婉再说什么，他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

山间的风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黎迟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对着空旷的山谷，也对着意识里的锦辰，“哥哥，我相信你。”

这是黎迟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的判断，做了重要的决定。

他看着辽阔无垠，象征着自由和勇气的层峦叠嶂，山风吹动他的额发。

“哥哥，我们去京市吧。”

锦辰一怔，“好，我们就住在清大附近，以后没课也能出来住。”

黎迟显然没有听懂锦辰的弦外之音，轻轻点头，朝着山峰伸出手拥抱这方空气，也拥抱住自己的勇气。

【检测到黑化值-10，累计46！】

启程前往京市的过程很顺利。

林婉很快就发现黎迟不仅没有回家，反而去了更远的京市。

可锦辰以陌生邮箱发送过去的东西，却让林婉硬生生没有阻挠。

邮件里，是她的儿子艾伦的详细病历诊断书，还有几张艾伦近期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的照片。

日期就在昨天。

林婉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抖，浑身被冷汗浸透。

她藏得那么深，连她如今在国内的合伙人都不知道艾伦的存在。

这个发邮件的人是谁，怎么会知道？

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林婉不得不怀疑，这或许跟黎迟有关。

京市，清大附近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

黎迟签下了租约，这是两居室的精装小公寓，阳光充足，干净整洁，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锦辰又联系了安保团队，请来了最顶尖的安保人员，在公寓外围布下严密的保护网。

接下来的日子，白天锦辰陪伴着黎迟熟悉京市，购置生活用品，偶尔会去清大校园外围转转。

晚上就熟悉新的躯壳，加速灵魂与肉体的契合。

进度条已经走到了99%。

这天下午，黎迟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锦辰陪着他，在意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清大的选修课。

零滚滚突然冒了出来。

【宿主，融合进度出现异常加速，当前进度99.1%…  99.3%…  正在逼近临界点。】

【即将强制脱离当前载体。】

锦辰猛地一怔。

【怎么回事？】

【不应该还有一周左右的缓冲期吗？】

零滚滚扭捏了一下。

【……能量供应太充足了，锦格先生在沪市那边……简直把您当濒危物种在抢救式进补。】

【各种顶级营养剂、生物活性因子，甚至请了国手大师，身体机能恢复得比预计快了太多，灵魂融合的速度被强行拉满了。】

锦辰：“……”

时间比他预想的少太多了。

“小迟。”

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黎迟，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书，没有焦距的眼神投向窗台角落。

那里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球，两颗圆滚滚的翠绿球体紧紧挨在一起，互相依靠着生长。

“哥哥，你要离开了吗。”

他向来敏锐，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锦辰这些天的循循善诱。

锦辰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不是离开，小迟。是换一种方式陪伴你，好吗。”

黎迟垂眸，带着点执拗地轻声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和哥哥见面呢？”

“很快。”锦辰向他保证，“哥哥不会让小迟等很久。”

黎迟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又像是在积蓄勇气。

他闭上眼睛，试图藏住眼底瞬间弥漫上来的水汽，可那湿意还是睫毛里渗出来。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哥哥。”

“我就在这里等你，会……会养好自己，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来见我。”

实在太乖了。

乖得让人心尖发酸，发疼。

“乖宝，不要害怕，我会回来见你。”

【剥离启动！3…2…1…】

良久，黎迟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没有回应了。

像支撑着他的光源骤然熄灭，世界陷入无边黑暗。

黎迟强忍着的湿意遏制不住，大颗的泪珠滚落，砸在他环抱着膝盖的手背上，额头抵着膝盖。

暮色四合，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黎迟才慢慢地抬起头。

他抬手，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学着锦辰平时哄他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没有关系，小迟。”

“哥哥……会来见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哭了，望着窗外京市的万家灯火。

小小的身影在偌大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孤单。

他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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