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张援民眼睛不算大，但此时瞪得溜圆。

    石井圭也给出这么个价格，岂不是说自己哥几个把金熊胆卖亏了？

    但懊恼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张援民知道真正麻烦来了。

    小鬼子一张嘴就是五十万！

    五十万呐，足以让多少人疯狂，甚至铤而走险。想想王海涛连杀五人的事，这才过去几天呐。

    张援民知道眼下必须得应对得当，金熊胆在自己手里不行，卖多了钱也不行。

    一时间，张援民整个人犹如泄气的皮球，刚才还挺直的腰板，瞬间萎了下去。

    见张援民这样子，石井圭也以为他被自己拿钱砸晕了，当即重复一遍，道：“如果品质好的话，还可以再多给你一些。”

    “唉呀！你别说了！”张援民忽然一脸痛苦，双手覆在脸上往下一摩挲，落下的手紧接着狠狠一拍大腿，大声道：“你多给我五百万也没用啊！”

    “为什么啊？”石井圭也着急地问，就见张援民双手连拍两腿，懊恼地道：“去年来个收山货，赵军一万二就把那熊胆卖给他啦！”

    张援民忽然戏精上身，李如海下意识地看了张援民一眼，他知道张援民说的不对，因为在河北回春堂卖那枚金熊胆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李如海瞬间反应过来，张援民是在骗石井圭也。李如海心知自己必须得配合张援民，当即低头抿嘴、左手摊开，右手攥拳狠狠在左手手心上连捶三下，无声地表达自己心中的苦闷。

    “一万二……”石井圭也被张援民骗过，大声问道：“卖给谁啦？”

    “河北来的爷俩，姓郑。”张援民皱眉做沉思状，道：“那儿子三十来岁，叫郑东海。他爹叫啥，我记不住了。”

    张援民话音落下，张来宝忙问：“是不是拎个破兜子，骑自行车那爷俩呀？”

    “就是他们！”张援民连拍两下炕桌，然后另一只手扒拉李如海两下，道：“我就说不卖、不卖，赵军还有你哥他们都不听我的，这回好吧？”

    张援民从来不叫赵军的名字，此时是为了表达心中愤慨。

    此时的李如海，一把拨开张援民的手，吼道：“这能怨我哥吗？那不都是赵军非得着急，要买那吉普车吗？”

    明白张援民为什么要撒谎的李如海，直接给赵家商会盈利的钱找了个去处，省着有人惦记。

    “现在还能找着那爷俩吗？”这话是陈一峰问的，他也为那五十万动心了。

    “他们年后就没来吧？”张来宝欠儿登似的说了这么一句，就听“啪”的一声，张援民狠狠一拍炕桌，大声嚷道：“那还来鸡毛了？把我们熊胆坑跑了，他还敢来吗？”

    这时，李如海从炕沿边蹦下，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打电话，让我赵叔在河北找这个人。就算挖地三尺，也得给他找出来！”

    说完，李如海就往外走。但似乎是太着急了，他昏头涨脑地蹿进了张家西屋。

    “上我屋干啥去？”张来宝指着外屋地房门，冲李如海喊道：“外屋地门搁这儿呢！”

    李如海也不说话，闷头就往外走，张援民急匆匆跟上。

    石井圭也望着窗外，见张援民、李如海一边往院外走，一边互相埋怨，他心里已信了十分。

    “唉！”石井圭也重重地叹了口气，从板凳上起身，在向张来宝道谢后，招呼陈一峰、森真由美离去。

    张来宝依依不舍地将几人送上车，陈一峰等人对于张来宝而言，无异于财神爷，张来宝是真舍不得他们走。

    同张来宝一样，目送石井圭也等人离去的，还有张援民和李如海。

    他俩藏在不远处的一个柴火垛后，在看到桑塔纳、吉普车往屯外开去后，张援民松了口气，道：“小鬼子走了，这就是没怀疑咱们啊！”

    “嗯呐。”李如海点了下头，然后夸张援民道：“张大哥，今天得亏你反应快，要不咱赵家帮麻烦大了。”

    “呵呵，这回知道你张哥的本事了吧？”张援民得意地一笑，抬手拍拍李如海肩膀，道：“行啦，如海，咱俩也赶紧喝酒去吧。”

    “等会儿的，张大哥。”李如海一把拉住张援民，另一只手指向回屋的张来宝，道：“张烧鸡这小子太特么恨人了，咱俩干他一顿，完了咱俩再走。”

    “这……”张援民闻言，瞬间就心动了，俩人一拍即合。

    因为石井圭也等人的原因，张援民他们错过了第一悠席。但张援民、李如海不在乎那口吃的，如果没事儿的话，他俩就过去了。

    可张来宝不一样，没赶上第一悠，他就干脆在家等着，等着吃第二悠。

    这样一来，正好给了张援民、李如海准备的时间，俩人回张援民拿了大麻袋，然后埋伏在张来宝家附近。

    等到九点四十多，张来宝晃晃悠悠从家出来，快到张援民埋伏处时，李如海忽然在其身后吹响口哨。

    张来宝回头一看，只觉眼前一黑，一个大麻袋当头罩下。张来宝刚想挣扎，后腰就挨了重重的一脚。

    张来宝倒地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挨了邦邦两拳。

    “我艹……”张来宝口吐芬芳时，听到了他妈徐美华的声音：“大裤裆、李如海，你俩干啥呐？”

    “大裤裆！李如海！我……”张来宝只觉身上一轻，张援民、李如海落荒而逃。

    可这时，徐美华指着他俩，大声喊道：“跑！俏丽哇跑，一会儿找你们家去！”

    听徐美华这话，李如海无奈地又回来了。他一边挪着脚步，一边暗骂自己不该节外生枝。

    眼下他家里人都在老刘家呢，今天又赶上这特殊的日子，徐美华要闹起来，丢脸的可是他老李家。

    “张大娘。”李如海冲徐美华一笑，道：“我刚跟我宝哥闹着玩儿呢。”

    “你家这么闹着玩儿啊？”徐美华一边摘套张来宝的麻袋，一边晃着脑袋质问李如海道：“那我搁麻袋套你、打你，你乐意呀？”

    “张婶儿……哎呦！”张援民过来想说什么，徐美华蹿过去，伸手就往张援民脸上抓。

    张援民躲闪不及，脸上被徐美华指甲划了一道。张来宝见状，扑过去想向张援民下手，却被李如海推开。

    “你干啥呀，李如海？”徐美华见李如海对张来宝动手，紧忙回身怒视李如海，道：“我看你岁数小，我没挠你，你心里不觉（jiǎo）味儿啊？”

    徐美华话是这么说，而她心里其实是欺软怕硬。别看李如海岁数小，但他那张嘴可厉害，徐美华怕被李如海记恨。

    “张婶儿，今天赖我了，我不是人了。”李如海担下责任，并把手伸进兜里，捻出来两张大团结，递向徐美华道：“这钱给我宝哥，买点好吃的补补。”

    “这小逼崽子真特么有钱！”徐美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然后紧忙将李如海手中钱抽走，并梗着脖子对李如海道：“告诉你们啊，不行再跟我儿子这个、那个的，要不我可不惯着你们。”

    “不能了，张婶儿。”李如海笑道：“那咱这事儿就这么地了，你们可不行往出说。”

    说到这里，李如海抬手往老刘家方向一指，道：“今天是我哥的好日子，谁要敢上哪儿搅合去，我这辈子都跟他没完。”

    “你说啥呢？你特么吓唬谁呢？”徐美华瞪着李如海，道：“再说了，你拿我娘们儿当啥人了？谁能干那事儿啊？”

    说完这话，徐美华回手一推张来宝，道：“走，来宝，咱回家！”

    “啊？”张来宝一怔，脱口问道：“妈，咱不喝酒去吗？”

    “喝什么喝？”徐美华没好气地道：“气都气饱了，走！”

    看着徐美华很上道地带着张来宝回家，李如海叹了口气，道：“这扯不扯呢？”

    “如海！”这时张援民扒拉李如海，指着自己左脸，问李如海道：“你瞅瞅，是不给我挠坏啦？”

    “嗯！”李如海抬起右手，大拇指、食指比划两公分，道：“这么长一道子。”

    “妈的，这娘们儿！”张援民愁眉苦脸道：“这我都没法出屋！”

    老爷们儿出门是露脸的，张援民脸上带伤出门，看着的人都得怀疑是两口子打架，让杨玉凤给他挠了。这个还不好解释，张援民要说是徐美华挠的，人家又得多想。

    “张大哥，这事儿赖我了。”李如海苦笑道：“你赶紧回家吧，要不让人看着还不好说呢。”

    “那行吧。”张援民捂着脸，道：“我回家，你过那头儿去吧。”

    “我过啥呀？”李如海皱眉抬下巴，往张家方向一指，道：“我隔这儿看着他娘俩吧，他们家人不抵事，再上我嫂子家说啥，可特么艹蛋了！”

    就在李如海、张援民感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时候，坐在桑塔纳里的石井圭也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此时车里就他和森真由美、村田智太郎，见石井圭也愁眉苦脸，森真由美有些不太确定地道：“石井先生，我感觉这事有些不对。”

    石井圭也皱眉，不耐烦地问：“哪里不对？”

    “您可能没注意到。”森真由美说：“姓张那个人说金色熊胆卖了一万两千块钱的时候，那个李如海有一瞬间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好像是被惊到了。”

    “嗯？”石井圭也猛地转头，看向森真由美问道：“由美，你看清楚了？”

    “我看清楚了。”森真由美道：“虽然李如海后面的反应很正常，但我感觉这里面有蹊跷。”

    “蹊跷？”石井圭也在头脑中回忆他与张援民谈话的过程，过了两三分钟，石井圭也道：“华夏人狡猾得很，我可能是被他们骗了。”

    说完这话，石井圭也又继续说道：“如果金色熊胆真的被他们卖掉了，那陈桑说到附近药房没有收到金色熊胆的消息，张援民就应该反驳。”

    森真由美连连点头，开车村田智太郎忽然插嘴，问道：“石井先生，现在回去吗？”

    “不！先下山。”石井圭也给了村田智太郎指示后，他又对森真由美道：“由美，下山以后，另外准备十万块钱的现金。”

    见森真由美一脸茫然，石井圭也冷笑道：“听说赵军、张援民他们以收购熊胆、动物皮毛为生计，那我就断了他们的生计。”

    说着，石井圭也望向车窗外，看着略显荒凉的大山，道：“当他们自身利益受损时，我不相信他们还会顾及什么家国情怀。”

    ……

    下午两点半，赵军拉着恋恋不舍的李宝玉，还有李大勇、金小梅、李小巧从刘家出来了。

    坐副驾驶的李宝玉，盯着后视镜，直到拐弯才收回目光。

    “唉！”李宝玉叹口气，但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哎？哥哥、爸、妈，你们看着如海跟我张大哥了吗？”

    “你可是想起你弟了？”李大勇开句玩笑，道：“如海跟你张大哥捅娄子了，如海善后去了。”

    第一悠席，张援民、李如海都没来。第二悠席也没看着人，赵军亲自带着解臣、赵金辉出去找，找到了在家啃馒头的张援民，还有躲在张占山家附近的李如海。

    趁李大勇说话的工夫，赵军将吉普车开到的胡同。在他摁响两声喇叭后，靠着柈子垛睡觉的李如海醒来、起身，擦擦下巴上口水就往这边跑。

    等李如海上车，金小梅就一脸心疼地道：“老儿子饿了吧？”

    “不饿，妈。”李如海说完，就听赵军问道：“如海呀，那前儿我没来得及问你，那几个小鬼子咋整了？”

    一提这个，李如海顿时来了精神，抬手比划着说：“大哥，古有烛之武退秦师，今有我和张大哥退小鬼子！”

    说完这句，李如海忙问：“大哥，张大哥呢？”

    “上我们家了吧。”赵军应了一句，王美兰等人吃完一悠席就撤了，张援民应该也去了赵家大院。

    李如海闻言，笑道：“那就等回去，等看着我张大哥的，我们俩一起讲这事儿。”

    赵军瞥了李如海一眼，这孩子越来越出息了。要搁以前，这种出风头的事，你不让他说都不好使。

    吉普车停在赵家大院外，李如海下车往院子里走，边走边哼起《大侠霍元甲》主题曲：“嘿猴酒吧，狗上酒吧，姐累系群锅盖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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