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律者那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崩溃尖啸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重重阻隔，依然如同冰冷的涟漪，隐隐传入临时搭建的隐蔽医疗点。

这里原本是约阿希姆通过未来城残余网络预设的、靠近撤离路线的一个安全屋，此刻却充斥着止血剂、消毒水和淡淡崩坏能残留的混合气味。

卡莲被安置在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多处伤口已经过紧急处理，但内伤和透支不是一时半会能恢复的。

她紧闭着眼，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仍会因为远处传来的能量波动而微微颤动。

负责照看她的正是两个刚刚抵达这里，风尘仆仆的援军。

其中一人正是紧急赶来的约阿希姆。

而另一人……

他的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碧绿的眼眸深邃如同古井，即便身上已经染上了不少血污与尘渍也依旧透着一种好像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疏离感——

奥托·阿波卡利斯。

从早上，姬子顶着一头乱发跑到他面前说自己接到了来自未来的姬子的电话开始，奥托就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在一路加急赶来之后，刚落地就正好撞上了一片地狱。

他指尖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仪器，仪器的主体是一个复杂的微型仪表盘，正显示着不断跳动的崩坏能读数。

这是用约阿希姆提供的纳米机器人临时组装出来的崩坏能监测仪器，在之前的几个轮回中，约阿希姆正是用这种仪器来监测爆发的崩坏能波动。

“反应消失了……不，是混乱化了，集中在一点，失去了攻击性和目的性……”约阿希姆盯着一个显示着狂暴能量乱流却无明确指向的光屏，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任何人都能听出那口气中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后怕。

“赌对了……娜塔莎……她做到了。”

奥托放下仪器，目光扫过约阿希姆手臂上露出的诡异纹路，又望向窗外。

虽然看不见具体景象，但远处天空中那异常翻滚的、夹杂着紫黑色与暗红色的云层，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的、令人不安的“活性”与压抑感，都昭示着不祥。

“你的‘老朋友’动静可真不小。”

奥托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托他的福，沧海市的崩坏，被提前‘点燃’了，而且是以一种你们从未记录过的方式。”

他的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城市轮廓，那里本应是霓虹闪烁的繁华之地，此刻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晦暗之中。

隐约可见的，不再是整齐的建筑线条，而是一种扭曲蠕动的巨大阴影、如同冲天而起的怪异触须。

作为光线传播介质的空气中，崩坏能的浓度差距已经到了能明显扭曲光线的程度了。

而更渗人的是空气中还隐约传来了并非人类语言的、充满痛苦与狂乱的嘶嚎与咀嚼声。

“看啊，约阿希姆，”奥托的语调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冰冷兴致，以及深藏其下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和虚弱，“这就是崩坏。

“它从不遵循人类的剧本，所谓‘倒计时’，不过是我们的自以为是。

“当条件满足，当‘引信’足够敏感，它随时可以将天堂变为地狱。

“而地狱之中，旧有的秩序、道德、乃至生命形态，都会被重新‘定义’。”

约阿希姆咳嗽了两声，抹去嘴角一丝血迹，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调出新的数据模型。

“符华那边传回最终确认信息，她与云梦溪的接触已完成关键阶段，目标情绪发生剧烈变化，但未完全律者化，暂时稳定。

“结合我们这边观测到的……”他放大一个能量扩散模拟图，“崩坏爆发的中心点，与模型预测的‘沧海明珠’区域偏离了17.3公里，精确对应进化律者拦截并最终崩溃的位置。”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尽管脸色因侵蚀而更显灰败。

“两点确认：第一，崩坏的爆发可以因外部高阶崩坏能个体的剧烈活动而被提前诱发或转移核心。

“第二，律者个体的位置，确实对崩坏能爆发的初始‘震中’有着近乎绝对的锚定作用。”

“但是，”约阿希姆切换画面，显示出沧海市各区域崩坏兽活动热力图。

“有趣的是，尽管爆发中心偏移，全市崩坏兽滋生的主要地点和种类分布，与娜塔莎之前两次轮回记录的数据模型，相似度仍然高达81%。

“只是出现的时间和强度，因为崩坏能爆发的突然性和中心能量浓度的不同，产生了明显变异。

“有的区域怪物更强，有的则出现了未曾记录的畸变体……就像同一片土壤，因为浇灌的水质和时机不同，长出了不同的、但根源相似的毒草。”

这时，一直昏迷的卡莲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视线模糊，首先看到了奥托和约阿希姆，下意识地想动，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

随即，她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两人身上那异常的颜色——奥托颈侧隐约的淡紫纹路，以及约阿希姆手臂上更加明显的侵蚀痕迹。

“你们……这是……”卡莲的声音沙哑虚弱。

奥托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颈侧，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甚至带着点调侃。

“近距离观赏一位律者阁下情绪崩溃引发的崩坏能潮汐，总得付点门票钱。

“不可逆的侵蚀已经开始了，看来我千里迢迢从长空市被某个‘未来’用加密信息催命似的叫过来，结果是为了赶上一场盛大的……集体葬礼？”

他看了一眼约阿希姆，“当然，这位主力策划师，买单更积极一些。”

约阿希姆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补充：“娜塔莎的侵蚀程度……根据残存信号反馈，恐怕是我们之中最严重的……她处在能量爆发的绝对核心。

“这也是为什么进化律者即使崩溃，也没有立刻动用权能救她或做任何处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任何一点额外的崩坏能扰动，都可能在她那已经被侵蚀到极限的身体里，引发链式崩溃……他不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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