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明并不奢望能够在这个问题上得到答案，天使的来源即便是一个黑盒也无所谓，他只需要从这个黑盒之中输出的东西能够起到作用即可。正如那老僧所言，这些东西他不用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甚至他暂时都需要知道在得到天使的力量后他究竟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便是让熵减少。人类能够提供的熵减在宏观的尺度上真的微不足道，尤其是新华夏之中的十几亿人类看似很多，其实对许多古神的眷族而言聊胜于无。

就是他们这样的种族想必并不能够给天使这样的事物带来任何可观的熵减，代价一定是其他的东西，比如类似于和自己签订契约的那个古神一般，看上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人类可能给他带来一个黑洞。

对于古神来说，只要未来的时间线上某个分支的人类成功即可，可以轻易跨越时空和维度的这些高维种族只需知道去哪里寻找成功的可能性便能够获得巨大的收益。

但人类不能，人类无法跨越无数的时间线，夜清明所要考虑只有他所在的时间线，他所在的宇宙。

所以，看看，人类是如此的无用，无用到夜清明都懒得关心人类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代价可以提供的。或许，正如老僧所说的那般，这是“上面微不足道的怜悯”。

是的，或许天使这般强大的东西都是一个小小的怜悯。就好似人类随手丢给流浪猫一根吃剩的烤肠，随手丢给它们一个快递的纸箱和不穿的衣服就可以让一只小动物度过必死的寒冬。

而人类追求什么回报了？没有，如果一定说要有的话那便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爱心。看啊，我又救了一个生命，我多伟大啊。

仅此而已。

而且这种恩赐并非没有条件。恩赐是随机的，流浪猫需要碰巧遇到愿意施舍的人类，而这样的人类并不多，甚至其中一些人类还是恶魔的化身，他可能会将这些流浪猫虐待致死。

所以，你看，人类如今的处境和一只流浪猫有什么区别？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是，至少人类目前是一只运气很好的流浪猫。当然最后是否能够度过必死的寒冬，恐怕还要看寒冬有多凛冽，随即恩赐下来的毛衣是否足够厚实，还有那个吃剩的烤肠没有什么对人类有害的物质。当然了，最关键的是人类这只流浪猫是否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纸箱和毛衣不被其他的更加强壮一点的流浪猫抢走。比如不被鲜红耶提抢走。

“梦宇宙和玄鸟世界是否被方舟内的空间所吸收？方舟的空间是否也因为能量的缘故而被压缩？”夜清明继续问，他现在只拣必要的问。

“空间的根源是能量。所以，是的，方舟原本的空间对于尔等种族而言并无需要。若是强行扩展只会徒增笑尔。”

“笃”的一声脆响。

那久违的黑色铠甲突兀的出现在了夜清明的身侧。

“在足够大的引力作用下，空间被撕裂的可能性会随着其增大而增大。你们种族所构建的方舟无异于自杀行为。这本是你所创造的事物，而它恰好是人类所能拥有的空间极限。过多则过犹不及，只会让时间的轨迹脱离正规，转入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之中。”

老僧双手合十，展示出一副悲天悯人之状。只是在夜清明的眼里，他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外形看上去很难与之发生联系。

夜清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黑色铠甲。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感觉到这一件原本已经和他完全切割了的铠甲又一次和他有了联系。他似乎能够看到黑铠之中的构造。

是的，方舟。

黑铠之中便是方舟的空间，一个仅仅只能容纳他一人的狭小空间。

他不能代表全人类，也无法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之中装下十几亿的人类，他甚至都无法带上达达尼尔和阿芙洛狄忒逃离。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外面发生的那一件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别无选择。

是的，别无选择。他们的肉体已经注定消亡，他们只能够将自己存在的证明上传到云端之上。而人类此时的科技，深渊通道之中的算力并不足以，也不能被浪费，所以深渊通道之上的人格无法像旅者那般可以拥有一个个完美的元宇宙世界。人类只能够让自己的意识流如同冰冷的种子一般封存起来，在没有时间感的黑暗之中等待着。

他们为什么会在悲伤的同时又如此的开心？

之前夜清明很难明白，因为很大的概率他们是没有未来的。现在，他多少明白了一些。

确定性。

或许这是所有人类一生之中，甚至是整个历史当中第一次不用去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不用去为了未来而担忧。他们的未来已经是一片黑暗了，所以他们大概率是必死无疑。既然是必死无疑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对于所有人来说，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是丑陋还是美丽，无论是聪明还是愚笨，在死亡的黑暗面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死亡的确定性让所有人都不用去思考太多，他们唯一要思考的是如何度过最后的美好，或者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自己晦暗的一生。

也许，也许在没有时空感的黑暗之后他们能够再次见到光明，亦或者永远在无感的黑暗之中沉沦。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没有痛苦的终结，最为公平的终结。

不对。

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公平的，还有一人。

是的，他这个弥赛亚。夜清明忽然意识到所有的人类重担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本来只是一名影侍，本来完成这个任务的人应该是夏相思才对。鬼使神差的，他又一次变成了主角。而且他若是是失败，人类将会永远的灭绝。或者真正的成为农场里的生物，在灭绝之后继续用自己的DNA服务古神和他们的眷族们。

“还真是一个令人感到无奈的结果啊。”夜清明苦笑的说：“达尼，还有阿芙，我发现你们是不是一直都这么高看于我？认为我真的拥有主神的眷顾？什么都可以迎刃而解？”

“下一个问题，什么是主神的眷顾，我身上到底有没有主神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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