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然循声望去，入目是黑黢黢房间，遮光窗帘挡住外面阳光，少年站在窗前，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顾之恒嘴角牵了牵，竭力露出温和的笑，可很快他就意识到，小姑娘眼睛还处于暗适应阶段，不能看清自己脸上的细微表情。

意识到这一点，顾之恒卸掉伪装，无所顾忌的，近乎贪婪地盯着她。

黏腻的目光如影随形。

陆悠然莫名觉得头皮发紧。

尽管来之前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踏入顾之恒的地盘，心慌，脉搏加快，手心出汗。

少年的感情热烈张扬，尤其那漂亮的桃花眼，每每一对视，心脏到后脑勺产生一股酸麻。

情况严重时，还会腿软，走不动路。

她不讨厌他，但也是真怕他。

尤其是眼下的情况，更是腿软的厉害。

就在陆悠然犹豫不决时，少年已经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注意到她打着石膏的手，眼眸眯了眯，眼底戾气横生。

楚家人又欺负她了？

为了那个鸠占鹊巢的西贝货？

真想掀开那家人的脑壳看看，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顾之恒漆黑的眼瞳，升起强烈的破坏欲，阴暗的想将楚家人收拾了，那样就没有人欺负她，让她哭。

只是这样恶劣的想法刚萌生，就听到女孩怯怯的声音。

“顾同学。”

顾之恒听到了，却没有回应。

他看着病房外磨磨蹭蹭的人，既没有催促她进来，也没有发发善心让人离开，而是那么静静等待着——如同饥渴的野兽，等待猎物上钩。

黏腻的目光犹如实质。

陆悠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

她疯狂吞咽唾沫，试图缓解紧张。

最终对姐姐的思念占据上风，她还是坚定地迈出那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陆悠然的错觉，在她踏入病房时，耳畔隐隐响起一声叹息：你没得选了。

“我可以开灯吗？”陆悠然不适应黑暗，摸索去开灯，只是还没碰到开关，手腕先一步被扣住。

不知是空调开的太低，还是其他，少年指腹冰凉，汗湿。

眼睛看不到的情况，感官会变得敏感。

耳膜鼓动。

她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心跳声。

“顾之恒。”陆悠然叫了他的名字。

顾之恒垂眼她，“嗯。我在。”

他说着去拿她手里餐盒。

“我看新闻，说你出事了。”陆悠然抿了抿唇，努力斟酌措辞，“这次事故不全是你的错，新闻报道有失偏颇，你不要……不要太过自责。”

“可大家都觉得我该死。”顾之恒自嘲笑了两声，捏着她手腕的手加重力道，“我也觉得自己该死。”

从在重症病房醒来时，他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而是背负那么多条性命的沉重。

空气中弥漫着低气压。

她敏感的捕捉到他的自毁情绪。

他在下坠。

那一瞬间她不是感到害怕，而是心脏剧烈紧缩，紧跟着被一种古怪疼痛裹挟。

“这是意外。”陆悠然急切，“没人想发生这样的事。”

“云瀚死了。”顾之恒声音喑哑，手抖得不成样，“他为了陪我才来锦城，要不是我他会过得很好。”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她看清他隐忍下，压抑的痛苦。

记忆里的少年桀骜难驯，恣意飞扬，可眼下的他破碎，脆弱，像是一株随时会枯萎藤蔓。

陆悠然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开口之余，又觉得任何安慰都很苍白。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声音很轻很柔：“顾之恒，会过去的。”

顾之恒哽咽了声，蓦地将脸贴上去。

手心一片湿漉。

他哭了？

心脏一阵失重。

陆悠然杏眼瞪圆，半晌抬起另一只手，安抚性地轻拍他后背。

“小仙女，我能……”顾之恒嗓音喑哑，“能抱抱你吗？”

陆悠然抬起的手僵了僵，四目相对间，她听他无助道：“就抱一下，一下就好。”

陆悠然长这么大，追求者无数，可要说近距离接触，那是从来没有过。

面对异性的追求，她都是直接拒绝。

放在以往，顾之恒敢提这样的要求，她铁定扭头就走，可眼下……

陆悠然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抱住顾之恒。

似是没想到她会答应，或者说，没料到她会主动。

顾之恒怔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用力回抱住她。

少年粗重的呼吸回荡在耳畔，陆悠然什么都没说，任由他将自己拥入怀中。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两具年轻的身体相拥。

命运的齿轮滚动，注定相爱的人，终会重逢。

**

郁时秋下飞机后，马不停蹄回公司，紧赶慢赶，终于在暮色时分，敲定新一轮的收购案。

闻清雅视频电话打进来时，郁时秋正抽烟醒神。

入目是一只漂亮的手，瘦削修长，骨节分明，指甲盖修剪的短而干净。

与他的人一样。

给人清冷禁欲感。

“雅雅。”郁时秋将烟捻灭，偏头看眼闻清雅，“有事吗？”

闻清雅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没事就不能找你？”

“抱歉。”意识到说错话，郁时秋立马道歉，“只要雅雅开心，什么时候都可以。”

闻清雅嘴角弯了弯，“这话我爱听，哥哥多说点。”

郁时秋瞳孔微缩，眼神变得危险。

闻清雅瞧见了，却没当回事，娇声娇气催促：“哥哥，说啊！”

女孩突如其来的撒娇，令他头皮一阵酥麻。

郁时秋眸色晦暗，不动声色翘起二郎腿，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里经历怎么的惊涛骇浪。

“雅雅。”

“老古董。”闻清雅知道他不经逗，也不强求，想起打这通电话的目的，直奔主题道，“助理说你去锦城办事，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样？”

想起温儒林中午的感谢电话，郁时秋眉眼一松，脸上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他不清楚这一世，原本相爱的两人为何没在一起，但经历过这一次的事情后，相信他们的感情会急速升温。

出于对陆悠然的保护，他走后留了保镖。

至于楚光耀和王燕所作所为，他经过调查后，将资料事无巨细发给楚老爷子。

楚老爷子是个明事理的主，相信他会给她一个交代。

“暂时算是解决了。”

“暂时解决？”闻清雅拧眉，她第一次听郁时秋用这种语气说话，不免担心，“事情很棘手吗？”

“不是棘手不棘手的问题，是……”郁时秋怕她胡思乱想，想要解释，又发现有些事经不起推敲。

面对陆悠然时，他可以心无芥蒂提前世的事，唯独面对他家小姑娘时，过去种种他只字不提。

前世的小丫头过得太苦。

他只想她记住今生的甜。

遗憾，误会，错过。

那些他记住就好。

望着镜头前灵动娇俏的人，想见她的念头达到顶峰。

郁时秋低头看了眼腕表，冷不丁来了一句，“雅雅要吃宵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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