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轩躺在又脏又乱的床上，望着头顶那已经掉了漆、满是裂痕的房梁，心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他恨这些女人，恨她们看自己时那轻蔑的眼神，恨她们施舍般的光顾。

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恨自己连这点羞辱都忍受不了。

但顾云轩更恨的是顾斯年，若不是他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太多笔墨，自己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海棠馆的日子就像泡在苦水里，又暗又闷。

顾云轩每天数着墙上的霉斑，听着楼下传来的嬉笑怒骂，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

就在这看不到头的日子里，孙思雨成了他唯一的盼头。

她是顾云轩刚到这儿接待的第一个客人，没想到这一陪，就是整整三年。

孙思雨三十出头，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人，但她一笑，眉眼弯弯的，看着特别亲切。

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像春天的风，轻轻吹在人心里。

别的客人总爱打听他的过去，问他怎么从少爷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拿他和那个有名的哥哥顾斯年比。

可孙思雨从来不提这些，每次来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听他说话。

“云轩，你今天头发的样式真精神。”

“这首曲子比上个月更有韵味了。”

顾云轩知道，这都是哄他开心的话。他自己清楚得很，琴弦拨来拨去就那么几个调子，写的诗也是干巴巴的，连讨好客人说的漂亮话都生硬得很。

可每次对上孙思雨的眼睛，里面全是认真的欢喜，他就忍不住想，说不定自己真的还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被家里宠着、读了一肚子书的二少爷。

到了晚上，噩梦就缠上来了。

梦里全是那些他想要通过醉生梦死忘记的事：祖母举着拐杖骂他不争气的眼神，母亲冷着脸嫌弃他不中用的眼神，以及林暖与楚如兰那两个贱人嘲讽轻蔑的眼神！

这些画面翻来覆去地放，压得他喘不过气。

更让他害怕的是，自己好像真的慢慢习惯了现在的日子。

习惯了被客人像挑白菜似的打量，习惯了接过那些带着施舍意味的钱，甚至习惯了在孙思雨面前装出一副有才气的样子。

某个雨夜，他对着铜镜涂脂抹粉，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神，竟与海棠馆其他倌人别无二致，这认知让他把妆奁狠狠砸向墙壁。

我怎么就活成这样了？

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可现实中的生活，远远比梦还让人难以接受。

老鸨已经说了好几次风凉话：“顾二少爷，新来的小年轻都等着住好屋子呢。”

顾云轩明白，再没客人光顾，自己怕是要被赶到又潮又破的柴房，说不定哪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就在他觉得日子没盼头的时候，孙思雨却再次给了他希望。

“结婚？”顾云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结婚！”孙思雨点了点头，一脸温柔的开口道：”云轩，你愿意吗！”

原来孙思雨的丈夫前几个月生病走了，留下不少家业，她现在是个有钱的寡妇，有能力给顾云轩一个新的生活。

这个消息像突然撕开了乌云的阳光，照得顾云轩心里热乎乎的。

他愿意吗？

这还用问，他当然愿意了！

虽然这和他小时候想的人生不一样，没有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没有凭借自己的努力重振顾家！

可在这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有个人拉他一把，或许真的是老天爷给了他另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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