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丹娘一阵唏嘘。

沈夫人疯了。

又是疯在情理之中。

可以说沈瑞就是她的毕生理想，是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如今这个儿子却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而命丧黄泉，死得这般草率。

就连丹娘都没想过，沈夫人暗中动手脚，沈瑞居然会主动前往圣京告发，全然没有将母亲放在心上。

归根结底，让沈瑞心中真正有认同感的，还是沈家，还是沈寒天。

丹娘不由得想起从前沈寒天领着沈瑞去湘王府的事儿，大约从那个时候开始，沈瑞就明白了肩上的担子。

他在成长，也在改变，可偏偏沈夫人固步自封，母子二人拉扯到今日，最终是以沈瑞的鲜血结束一切。

怎能不叫人感慨万千？

王氏忙叫人来扶起沈夫人。

可一个疯了的女人，早就不管不顾，连着叫来了四个粗使婆子才堪堪将沈夫人按住。

王氏命人将婆母送回原先的院子里安置。

丹娘又让她多找些人手看管。

王氏深以为然。

婆母如今这个样子，想要与她好好沟通，好好说话，显然是痴人说梦。

横竖沈瑞都没了，王氏也不用太在意沈夫人的感受，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行。

安顿好了沈夫人，沈府开始办沈瑞的丧事。

王氏从头到尾都很镇定，只是眼眶微红，来往吊唁的亲朋好友见状，无不被王氏的坚定所动容——一个女人失了丈夫，还要拉扯几个年幼的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容易。

因沈瑞是前来报信才命丧叛军之手，加之沈夫人已经疯了，衡王便没有继续追究，丧事办完之后，王氏紧闭沈府大门，放出话来，说自己要给丈夫守孝，最少三年。

众人听闻，无不钦佩。

毕竟人人都清楚，王氏身边三个孩子，唯有一个闺女是她亲生的。

她还年轻，若真能狠心割舍下这个女儿改嫁，往后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有个男人遮风挡雨的，好过她一人独撑。

可王氏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表明她不会离开沈家，更不会改嫁。

丹娘登门宽慰，王氏身着素白，脸上不施脂粉，连着忙了几个日夜，即便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这会子王氏就满脸疲惫，连笑容都透着乏力。

“好嫂子，当着你的面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对嫂子我没什么不能说的……”王氏淡淡道，“我不想离了沈府，也不想改嫁，我舍不得我自个儿的闺女，也舍不得另外两个孩子。”

她苦笑道，“说出来怕嫂子不信，我对松哥儿秀姐儿不说与我自己的闺女一般，但这么多日子伴在一处，我也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骨肉。孩子们还这样小，已经没了父亲，若连我都走了，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熬？难不成全交托给三弟妹么？”

“况且改嫁的日子当真就好过么？我还是会放不下这些孩子，到时候牵肠挂肚的，再惹了人家不快，这日子就更过不好了。”

王氏望着丹娘，“嫂子教过我，凡事都有利有弊，想处处都能讨个好，哪有那样容易的事？我想明白了，往后就与这几个孩子一块儿过吧，有大哥大嫂还有三弟与弟妹帮衬着，想来日子也过得下来。”

丹娘大为感动。

像王氏这样能看透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当真不多。

紧紧握住王氏的手，丹娘道：“你永远都是我弟妹，都是一家子，大家伴在一处什么都好说，往后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开口。”

“好。”王氏眼底噙着泪，心却放了下来。

沈府这头的麻烦算是消停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清算，断断续续足足持续了大半年。

又是一个秋凉的午后，宋恪松来了一封书信。

丹娘看过后与沈寒天笑道：“难为我那便宜老爹了，他总算点头让三哥辞官远行。”

“这一次政变来得凶险，朝堂之上很多人都被牵连，想必岳父大人也是看明白了，这才答应的吧。”沈寒天笑道。

“我那三哥是个什么性子，哪里能在官场上吃得开？强留无益，还不如放手叫他自行出去闯荡，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片天呢，谁说男儿就一定要在朝堂之上建功立业呢，天下之大，处处生机。”

“夫人所言极是。”

沈寒天笑眯眯地又行了个大礼。

这一年过得格外平静，大约是先前凶险过了，如今各家各府都小心翼翼，显得格外平静。

新帝登基，一连串温和又有效的国政推行，天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国力得到了增强，一时举国太平，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

年底还未到，王氏传来一个消息，说沈夫人快不行了。

丹娘还以为沈寒天不会去。

谁知他听闻后，简单利落地换了一身常服，便与丹娘一道去了沈府。

沈夫人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半空，脸颊深陷，整个人枯槁黯淡，早已失去了生机。

她早就瞎了。

沈瑞离世后，她整日疯癫，又哭又笑，眼睛被哭坏了。

沈寒天到她床边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两只手胡乱地去抓，可什么也没抓到：“瑞儿，瑞儿是你么？”

沈寒天抿唇不答。

“瑞儿啊，娘的儿啊……是娘对不住你！”

她突然又哭了，哭了一会儿，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寒天、寒天……为何你不是我亲儿。”

丹娘靠得也近，这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须臾间，沈夫人没了动静，身子还温热着，但胸口已经失了起伏。

大夫进来把脉相看，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沈夫人就这样死了。

没什么动静，就像是一缕游烟被风轻轻一吹，自此消散。

沈夫人的丧事办得很简单，沈寒天做主将她的棺椁送回云州下葬。

春暖花开之际，夫妻二人围着花梨圆小几说笑时，丹娘望着窗外，一簇盛放的桃花明艳灿烂，灼灼其华。

她抬手戳了戳丈夫，俏丽的眉眼冲着外头轻轻一挑：“真好看。”

沈寒天顺着看过去：“像你。”

丹娘嗔怪地横了一眼，他忙又补了一句：“你比这好看多了。”

她拿着书卷掩口笑出了声。

一旁的承哥儿扶着榻边走过来：“爹爹，娘亲，我要姐姐。”

“姐姐去念书了，还未下学呢，咱们承哥儿往后也要跟姐姐一般用功才是。”沈寒天抱起儿子，让承哥儿坐在腿上。

“要姐姐……”承哥儿很坚持。

丹娘笑得更欢了。

沈寒天无奈，瞪眼过去：“你来哄。”

“不要，你儿子你哄，我一会儿还要接闺女下学呢。”她抬手拢了拢发髻，轻快道。

“我去接玉姐儿下学吧。”沈寒天还想争取一下。

“昨个儿就是你去的，今日说好了是我，你别想跟我抢。”

“好吧……”

（正文完）


　　(https://www.shudi8.com/shu/659210/28374889.html)


1秒记住书帝吧：www.shudi8.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di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