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智慧之龙主动要求的支援方式。对于祂们这些已经死去了不知道多久的存在，想要重新复活难于登天。通过这种方式将自身的事迹传承下去才是重中之重。

其实，尹惜凡原本也有些疑惑。不管是智慧之龙也好，墨尺也罢。祂们这种存在似乎都不会彻底的死去，哪怕是已经死亡，在许久之后依旧能够重新恢复意识。

这样一来，死亡是不是就对祂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

对于这个问题，智慧之龙也给出了答案。

“一旦踏入这一境界，就相当于将自身与这颗星球融为了一体。在我们生前，是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去改变星球之上的趋势，可在死后，我们便只能随波逐流。换句话说，现在的我便是这颗星球的一部分，是无法违背星球意志的意愿的。”智慧之龙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似乎都有些悲伤：“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是像这样给予你们一些小小的帮助。一旦与星球意志产生冲突，我就再也没办法给予你什么协助了。”

“可时械神并不是这样。祂在京都确实亲自出手平息了一场灾难。”尹惜凡思考了片刻反问道：“时械神似乎也已经死亡，那祂为什么还能做到这一步。”

安格德塔斯像是个耐心的老师一般，仔细的为尹惜凡讲解着这其中的缘由：“因为祂和我们不同，祂是真真正正的神明。而我们只不过是伪神。

在你看来，我似乎也拥有神明般的力量。可我距离神明永远有着一步之遥。这段距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

小家伙，在你看来，非凡者一共拥有多少阶级呢？”

“十阶？”尹惜凡有些疑惑的回答道。爱丽丝在京都的战斗前便已经是八阶，现在正在尝试晋升到九阶。而在这之上，尹惜凡还知道那几位轨迹顶端的神明，祂们是要比九阶高上一级的。

“事实上，非凡者只有九阶。我也好，你身体里那位也罢，我们是永远无法从九阶晋升到十阶的。”安格德塔斯给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答案：“十阶只不过是对于神明的一种错误称呼罢了，祂们实际上是与九阶并列的存在。八阶的非凡者有两条路，要么让自身与星球同化，晋升成为九阶，要么彻底放弃自己作为人类的存在，成为不属于这颗星球上的任何种族，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神明。

这是不是很有意思，与你们算是同类的我们却服从了星球的意志，反倒作为异类的神明在庇佑着人类。

至于你身体的里的那位，早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便彻底失去了成为神明的可能。她所共生的存在可是星球意志最为得以的存在，早就已经无法断开联系了。如果哪一天她也死亡了，恐怕会比我们陨落时候壮观的多。

真到了那一天，这个世界将会见证什么叫做真正的灾难……”

尹惜凡猛地坐起身，大口的喘着粗气。

房间内光线昏暗，被窗帘遮住的窗子也没有透露丝毫的光亮。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尝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总是重复的梦见与智慧之龙的这段对话。

不知为何，在得知非凡者的尽头是成为星球意志的傀儡后，他便从心底里感到畏惧。

在这之前，尹惜凡总认为人定胜天。虽然现世的世界等级还很低，可森罗那边似乎已经摆脱了星球意志的掌控。

可在听到智慧之龙的那些话后，他才意识到这些不过是自己的妄想。人类从来没有战胜过星球意志。

……

安杰看到伊莎贝尔的动作后，不由的松了口气，随后她看向尹惜凡，回应了对方之前的话语：“只要你能答应帮我解决伊莎贝尔身上的问题，那母水晶残片方面的知识我可以悉数交给你。不过说实话这些知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在末日到来时，我们就已经无法开采母水晶了，在没有素材的情况下，哪怕那位的实力再强也没办法复刻出来。”

尹惜凡耸了耸肩：“就和我之前说的那样，我需要这些知识只是为了解决伊莎贝尔小姐身上的问题。”

双方十分自然的达成了交易。

尹惜凡看向再次回到垂头丧气状态的伊莎贝尔，低声说道：“伊莎贝尔小姐，请你放心，我对你刚才的侮辱并不在意。事实上我还是很尊敬你们这些为了保存文明而拼上性命的前辈的。毕竟你们在将灵魂寄存在母水晶残片中多少会产生些副作用，精神变得不太正常我也能理解。

只不过还希望你下次说话的时候多少动一动脑子。

或许你在外面有许许多多的身份，可在这里所有人都只会将你当成安杰前辈的手下。你的行为不仅会让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还会让安杰前辈惹上麻烦。”

伊莎贝尔听到这话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尹惜凡是在变着法子骂她脑子有问题。可还没等她想要发作，却看到一旁的安杰已经在用眼神警告她了。无奈之下，伊莎贝尔只能咽下这口气。

“让你身体里另外一个灵魂出来吧，我想我们和她需要一些交流。”尹惜凡看着伊莎贝尔那副委屈的模样险些笑出了声。他实在是没想到一个七阶竟然会如此忍气吞声。他原本还准备了一系列的话术想要针对一下对方，现在倒是都没了用武之地。

伊莎贝尔虽然委屈，可看在一旁安杰的脸色下还是老实的照做。伴随着她双眼闭合，再次睁开时，全身的气质已经发生了改变。

少女的眼睛在尹惜凡和安杰脸上扫过，随后颇为随意的用手驻在桌面撑着自己的脑袋。

“伊千寻？”安杰眼看对方没有开口，便低声询问道。

“正是。”少女的语气颇为放松，丝毫不像是一个被囚禁了十几年刚刚被放的自由的灵魂。她伸出手指了指安杰：“刚才的谈话我已经听到了，你似乎叫做安杰，是夺走我身体家伙的上司。但我并不知道你是谁。”

尹惜凡看着伊千寻投来的视线，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我是尹惜凡，伊千秋的儿子，论起辈分来，我还要叫您一句阿姨。”

伊千寻脸上的表情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但很快便恢复了回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低声轻笑了两句：“阿姨两个字我可担不起，要不是小惠来的即时，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被你物理意义上的解决了。

千秋从小就发誓要打败我，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她都没机会实现这个约定了，没想到竟然让她儿子完成了。”

尹惜凡略带尴尬的笑了笑：“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实在不知道千寻阿姨您的消息，不然当时也不会对您出手。”

“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那个家伙那种出场方式，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直接动手的。”伊千寻的笑容缓解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她似乎是想要跳过这个话题一般询问道：“你既然是千秋的孩子，那她应该是从弃天魔窟活着出来了。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母亲……去世了。七年前我十一岁的时候。因为旧伤走的，不能算是个坏结局。”尹惜凡平静的回应道。

“是这样啊。”伊千寻的表情显露出了些许的落寞，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询问道：“这次叫我出来是想要商量什么事？”

尹惜凡看着对方这自然的反应，并没有立刻进入正题，而是先询问了一些其他事情：“看来千寻阿姨似乎清楚我们刚才的对话，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伊千寻也并不掩饰，随意的说道：“我虽然被那个家伙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可也能够看到身体所经历的一切事情。当然也包括你们刚才所说的要解决问题的那些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所说的解决，是想要将我们两个其中一方的灵魂抹去，对吧。”

听到这里，尹惜凡忽然明白自从伊千寻被换出来之后那诡异疏离感的由来了。即便自己用亲戚的身份和对方拉关系，伊千寻也始终没有表现出过于亲近的态度。

伊千寻的紧张。她本身就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了，现在又被一群人商量着要彻底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不由自主的就将这当成了要消灭自身存在的计划。

最关键的是，一旁的安杰也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相信尹惜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但用什么方式却根本没有眉目。

眼看房间内的气氛已经变得紧张了起来，空气中传来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元力波动，尹惜凡明白不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了。

“我想千寻阿姨你可能理解错了一些事情。我解决问题的方法并没有那么粗暴，从最开始就没有想要将任何一方抹去。”尹惜凡抬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只要做好准备，我有把握将你们两人的灵魂分离开。所以我现在也并不是在和千寻阿姨拉关系来让之后的计划顺利进行，只是想询问一下您的意见。

按照伊莎贝尔的说法，您的身体被她寄生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身体任由他人操控的感觉一定十分的难受。

我想您之前应该也看到了，千惠阿姨和千良叔叔都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对伊家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我希望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的弥补您之前十几年的损失。”

伊千寻的表情在短时间内便产生了多种变化，不过很快便再次阴沉了下来：“你是想让我让出身体？”

作为一名高阶的刺客，她自然能够听出尹惜凡这些话并没有说谎。然而在逃脱了被抹去灵魂的可能后，一个更加危险的问题被摆在了伊千寻的面前。

既然切割了灵魂，那这具身体将会交给谁来控制。

她作为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自然应该享有这个权力，可她的身体中也存有伊莎贝尔从母水晶残片中带来的力量。

“不，您想多了。虽然凭空制造一个身体看起来有些困难，但对于我来说并不存在这个问题。当然，这些事情还是需要您自己和伊莎贝尔商量的。”尹惜凡能够感觉出从伊千寻身上传来的那股不安的情绪。十几年来身体被夺走的经历一定让对方十分缺乏安全感。“我只是希望您和伊莎贝尔小姐在我进行准备的这段时间里商量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

我想你们应该并不会像敌人那样仇恨，当然也没有朋友间的亲密。然而在我们这边，前文明的遗民和伊家的成员之间并不这么紧张，就比如说安杰前辈就和伊千良的妻子关系很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在互相的努力之中才达成的，我不希望出现太大的动荡。所以我希望在这段时间能够稍微让你们两位互相了解一下。”

伊千寻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颇为意外。之前交手时，尹惜凡的实力就已经让她出乎意料了，此刻对方这对情感的细腻处理更是让她惊讶。在确信尹惜凡并无恶意之后，伊千寻才微微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在尹惜凡的调节下，伊千寻和伊莎贝尔两人定下了一些条约。两人从今天开始每人控制身体二十四个小时，并且彼此不进行干扰。尹惜凡要求她们两人互相了解对方曾经生活的环境，并且每隔一段时间要对他进行一次汇报。

尹惜凡原则上不对两人的选择进行干涉，但如果其中一方的行为过于出格，他则会替她们做出选择。

在进行完两个灵魂之间的谈判后，第一个二十四小时被交给了伊千寻。

被囚禁在自己身体里十几年后，伊千寻终于拥有了自由的一天。突如其来的宝贵时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刚刚推开房间的大门，便已经看到等候在外面的伊千惠和伊千良。

房门关闭之后，尹惜凡听着房间外三人低声的交谈，转头看向安杰：“这样的处理方式你满意吗？”

安杰微微点头，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我在设计母水晶残片的时候经曾经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当一个拥有灵魂的生命被强行注入了另一个灵魂，会不会产生无法想象的问题。原本随着末日降临，我以为自己已经不需要去思考这些事情了，只是没想到这个课题这么快就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其实安杰所在意的事情并不简单。以她的立场其实完全可以就这么继续拖延下去，毕竟那具身体的主导权是握在伊莎贝尔手中的。

只不过在苏醒之后，她这个已经完成了毕生心愿的研究员找到了自己新的目标。她想要继续教授那些矮人们知识，想要看着他们发展出与众不同的科技。

如果这里只有安杰自己，那她倒是怎么都好。可伊莎贝尔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个平衡。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团体与团体之间的关系更甚。安杰非常清楚自己如果想要安稳留在矮人的身边就必须要处理好伊千寻与伊莎贝尔之间的关系，不然一旦双方出现矛盾，就连尹惜凡也无法妥善处理。

尹惜凡也清楚安杰的顾虑。对方的关系毕竟和自己较为疏远，连接他们的也只是些许的利益，安杰会有所顾虑也十分正常。他并不会点破对方的心思，因为随着他身边的势力越来越大，曾经那种凭借他个人人脉形成的关系网已经要无法维持了。

想要让势力继续扩大下去，就必须将一些权力下放给对应的负责人，让他们形成新的关系网。

“这确实是个难题。不过现在安杰前辈您还有一个更加需要头疼的问题。”尹惜凡颇为随意的说道。

安杰有些意外，她仔细思索了片刻确认自己最近并没有制造出过什么事故。

“因为伊千寻阿姨的事情比较紧急，所以我还没和你提起。就在我们传送回来之前，赤莲居士将红潮触发了。”

“啊？？？”刚刚还平静的安杰几乎是尖叫出声，一脸质疑的看着尹惜凡。她明明在行动之前清楚的告知过尹惜凡处理红潮的方式，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搞砸。

只不过安杰那质疑的表情在听完尹惜凡的及时候便变成了尴尬。

尹惜凡的处理确实称得上完美，如果让他继续下去，他甚至能够将赤潮封印起来带回碉堡。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伊莎贝尔的出手被打乱了。

赤莲居士的封印被破坏，他又因为精神烙印的影响而强行激活了红潮。

“你们在离开那里的时候红潮已经进行到什么阶段了，他是在积蓄了多少生命力的情况下激活的……”安杰接连询问了好几个问题，最后却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你现在立刻带我去现场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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