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感觉如何？

    克洛托想说很贴切，因为在她的眼中，世界化生了万物，所以世间的一切确实天然就背负着某种天生的债务。

    只是诸神能够行使法则，他们的存在更接近世界的根源。

    所以在很多时候，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偿还亏欠的那些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世界早已毁灭，可诸神的本质依然能承载一些东西。

    因此对于神灵来说，他们从来不在乎这种‘债务’。

    负有来自造物者的‘原罪’没什么可怕的，毕竟他们也不会被清算。

    然而与之相对应的，那些非神的存在就不同了。

    当世界还完好的时候，他们和神灵一样，只要安然的服从命运的安排，在世界的运转中起到自己的作用就可以了。

    但一旦世界本身都开始了无法遏制的崩解……那这种与生俱来的‘原罪’，就会开始收割他们的生命。

    “……竟然是这样，难怪我会对它这么熟悉，原来它们根本就是一个东西！”

    “在世界完好的时候，世间万灵的确不需要担心这个，而哪怕违背了命运的轨迹，‘原罪’也根本不会找上门来——因为代价都被我们给承担啦！”

    语气愤愤，克洛托挥拳控诉，提灯在空中左摇右晃：

    “可是命运女神也没有办法啊，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一两个神能够解决的事情。”

    “何况这样下去，等我们都承受不住了，卡俄斯母亲又要把责任怪到谁的身上呢？”

    “总不会像这个异域一样清算众生的‘原罪’，用命运之毒杀光一切活物吧？”

    “但不解决你这个源头，就算把世上的人杀光也没有用啊！”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莱恩也只是有几种猜测。

    没有人知道，当一个世界本身完好无损，可既定的命运又被彻底撕碎后，祂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单凭命运女神是一定承受不住的，而没有了承担代价的神，或许一切会到此为止。

    世界会认为这本就是循环的一部分，不值得祂过多的在意。

    但反过来，或许众生也将会目睹最可怕的一幕。

    祂会认为一切都走上了错误的道路，然后将之全部推倒，最终重头再来。

    没有先例，就没有办法预防，好在莱恩本来也没打算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早在许久之前，他就已经为此在做准备了。

    尽管面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准备是一定能保证成功的……可只要最坏的结果不会出现，那么剩下的，就都还有改变的可能。

    踏踏……

    吱吖——

    腐朽的声音下，推开房门，莱恩走入土房当中。

    抬眼望去，在他身前，黑红交织的血痕蜿蜒扭曲，渔夫在安德烈在床榻上翻滚挣扎。

    对方的意识明显已经开始模糊了，尽管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褐色的脓水从身上淌下，一点点滴落到地上。

    在真正疾病的影响下，渔夫的身体提前开始了崩无。

    “……咳咳咳咳咳……真是怀念啊……”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恍惚之间，安德烈喃喃低语，犹如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脆弱。

    莱恩的身后，脚步微顿，手提提灯克洛托有些犹疑。

    她并不是嫌弃这个渔夫此刻身躯的肮脏，在命运的河流中，她见过比这更让人感到不适的场景。

    她只是不想靠近那缠绕着命运之毒的脓血，这是任何生灵都具备的本能。

    不过下一刻，克洛托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面前的背影。

    “——等等，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应，但和上一次不同，这一回，莱恩是真的没有空闲回应她了。

    上前半步，将手覆在了面前渔夫的额头上。

    一瞬间，一股久违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

    而与此同时，在安德烈的身上，一道道黑红交织的痕迹开始上涌。

    沿着那触及的手掌，攀涌向莱恩手臂上的肩头。

    ……

    哗……

    恍惚的幻梦当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仰躺在木床上，安德烈只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大梦。

    在他的梦境中，自己回到了曾经，回到了自己最小的时候，回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甚至是刚刚诞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刻。

    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他重新审视着自己的所有。

    喜悦，愤怒，哀伤，惧怕。

    痛苦，骄傲，信仰，绝望。

    有好的时候，也有坏的时候，但更多是坏的时候。

    毕竟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夫，安德烈本就不是什么很有能力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自己过往的种种，他总有一种在看着一个提线木偶的感觉。

    就好像一切早已定好，他的选择也只是冥冥中的规则。

    ‘这大概是因为已经经历了一次吧。’

    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安德烈这样想。

    站在现在回望过去，会有这种感觉再正常不过了。

    但纵使如此，还是有一股遗憾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起，让他不禁有些无端的难过。

    时间继续流逝，在幻梦中，安德烈再一次经历了那场堪称灭世的天灾。

    群星如雨，太阳坠落，世间的一切都被改变了。

    可是不知为何，当重新看到这一幕，安德烈却没有了往昔的那种绝望，唯有一种莫名的情感从心底升起。

    就好似有某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固然是一种毁灭，但也是旧枷锁的崩塌。

    “然而不是所有解脱都是好的，就像奴隶被解放，他们最先获得的不是自由，而是死亡。”

    “因为再坏的秩序都强过没有秩序，再好的混乱也不如没有混乱……对世人来说，命运的枷锁再沉重，其实也不过如此。”

    “解开枷锁，反而带来的毁灭的呜声——你说对吗，安德烈？”

    声音不高，还带着几分疲惫和喜悦，但它却瞬间唤醒了渔夫的精神。

    猛然睁眼，木床上，安德烈只看到了缓缓收回的手掌。

    在那上面，熟悉的老茧、被河水长久浸泡的痕迹、被野兽留下的疤痕一一浮现，最终又消失殆尽，似乎它们并不能留在手掌的主人身上。

    而同一时刻，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浮上他的心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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