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沉浸在泉水里的黑龙昂起巨首，望向被风雪掩盖的天空，在星云的那端，数十亿光年长的星团正缓缓移动，拼凑出一只巨大的眼珠形状。

    “你知道我是谁。”声音从天而降。

    “我知道一切我应当知道的，寰宇间的神战已经打响，你就是其中那代表着巨人的一方。”黑龙回答。

    “代表巨人？也不尽然。”

    黑龙尼德霍格是整个九界最古怪的生物，它既不属于诸神也不属于巨人，它是诸神黄昏预言里应允而生的造物，因此它生来就知道关于那场末日的一切，也只知道那一切。

    即使到了如今，历史的走向已经因箱子玩家而发生了变化，但它的脑子里仍旧只能理解“诸神和巨人的战争”那套认知。

    “我这次来是为了你，你是末日将临的征兆，群蛇的领袖，我需要你成为我的先锋。”

    旧日的目光轻轻掠过这片悬崖，偌大的黑龙和起源之泉在祂眼中就像是渺小的微缩模型，从上至下一览无遗。

    “我不会参与这场战争，那不是我应做的。”黑龙的嘴里吐出恶毒的瘴气，“诸神和巨人必将死战，这是属于祂们各自的宿命。”

    “说的没错，因为你既不是诸神也不是巨人，你是命运放在这里的计时沙漏，是末日开启时的先锋，当世界之树的树根被咬断之时，你会鼓动双翼从冥界北部飞出，双翼挂满谋杀、通奸和违背誓言的罪人尸体，全世的神们将在战场上厮杀，而你会目睹至最后一刻。”

    黑龙低吼，金黄的竖瞳里流露出一丝疑惑，除了它自己之外，它从未见过谁能一字不差地说出关于它的宿命走向。

    “你是命运三女神的化身？”它迟疑了一阵再度开口，但仍旧在套用原本的北欧神话体系，作为预言的产物，这是它无法挣脱的限制——它生来就无法理解北欧神话之外的东西。

    “不如说，我就是诸神黄昏本身。”旧日轻声笑道。

    “作为预言的其中一部分，你应当十分清楚：你与生俱来的使命就是掏空世界之树的根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对么？”

    “没错。”

    “你在这里腐蚀树根已经多久了？”

    “自我诞生至今，数十万年。”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成功么？”

    “因为时机未至，仇恨尚未足够遍布，冰霜尚未覆盖大地，人们仍旧相亲相爱，而非手足相残，罪人的尸体尚未载满我的双翼，我仍需等待。”

    “完全正确，树根被咬断并不是诸神黄昏发生的原因，而是征兆，正如芬布尔之冬、洛基三子女一样，只有末日将临之时，这些征兆才会陆续显现，如果盲目将这些征兆视为末日发生的原因，那不过是倒果为因的愚蠢罢了。”

    大气中的风雪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就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疯狂聚集，发出高能的炽光照亮了这座泉水的每个角落。

    “——而现在我要向你宣告：你的时机已经到了。”

    仅仅一瞬间，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应到：伟大的旧日出手了。

    从那些炽光里伸出无数道裂缝，仿佛有什么利器撕裂了维度，割开了时空；一把比起整个山脉还要巨大的斧刃从中生生挥出，径直朝着万蛇啃食的树根砍去，后面还跟随着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千刀万剑，全都涌向那全世的根部。

    嘭！

    开天辟地的盘古斧一刀落下，那被黑龙和万蛇啃噬了数十万年还安然无恙的树根竟被砍得皮开肉绽，露出无数被虚空包裹的活体结构，发出千万非人的嚎叫！

    来不及等他们的惊讶，那紧随其后的千刀万剑立即扑了上去横劈竖刺，阻止着这道伤口的愈合，他们看到那树根表面裂开了触目惊心的断层，透过这些断层甚至能直接目击到虚空深处的景象。

    世界之树的树根即是虚空的根源，斩断了树根无异于直接击碎了现实和虚空的壁垒！

    狂暴的虚空风暴瞬间冲入了这片现实界域，吹散了数万公里的暴风雪，黑龙尼德霍格发出吼叫，本能般地从泉水底下振翅高飞，盘旋在那道巨大的伤口周围喷出恶毒的火焰。

    它是诸神黄昏留给这个世界的末日预兆，啃噬树根就是它全部的生命意义，这是它的本能，也是它的宿命。

    “预言应验了，世界之树的树根真的断裂了！”原无忧用“太阳”的伟力笼罩着他们，喃喃说道。

    “但咬断树根的并不是黑龙，而是你的主人。”耶梦加得面无表情。

    遮天蔽日的斧头还在继续发出第二击、第三击，联同无数刀剑不断斩向这株脆弱的树根，赫瓦格密尔之泉也颤抖了起来，那扎根了数十万年的底座正在动摇、悲鸣，濒临死亡。

    正如奥丁在智慧之泉篡改了北欧神话的剧情，旧日也复刻了祂的行为，在另一座泉水和另一株世界根须下修改了属于祂的剧情!

    黑龙尼德霍格飞至根须的顶部，发出癫狂愉悦的龙吼，在它的视角里，命运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应验着，而它身为预言的产物正在完成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宿命，这是一种他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满足，就像是一切都走在了对的道路上，这一刻没有什么能阻挡它，正如天命加身。

    “三条根须，三座泉水，三个愿望——多巧合的安排啊，或许这就是命运弄人吧。”旧日自嘲地笑道，祂的笑声裹挟在虚空风暴里，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九界以兀儿德之泉取得最初的命运，编排全世的命运丝线，由奥丁倒吊自身得到智慧之泉的力量，令诸界臣服，繁荣昌盛，最后在赫瓦格密尔之泉里放下灭世的黑龙，倒数着末日的到来。

    黑龙尼德霍格，它便是九界向起源之泉许下的大愿，是摆在“起始”里的“终结”，以它咬断世界根须为分界，世界将步入绝灭的末日，一如轮回，以此为始，亦以此为终。

    “你的时机已经到来，诸神黄昏需要你。”

    旧日的声音自高天落下，而黑龙在根须的顶部朝天俯首，不再有任何疑问。

    它与生俱来的宿命就是掏空世界的根须，令诸神黄昏预言应验，如今旧日已经为它的宿命开辟了道路，仅凭这点就足够让它对旧日顶礼膜拜。

    “不论命运对我有何安排，我都必将服从。”尼德霍格答道。

    “你说的没错，外面的世界已经打响了战争，但那并不是预言中揭示的神战，不是诸神与巨人应有的宿命……有人正试图偷天换日，窃取命运，这正是我出现的原因。”

    尼德霍格抬头，目光透过树根的伤口看清了虚空，看清了其中正在发生的诸多战争。

    神战正在发生，但交战的双方却不是诸神和巨人，而是以新旧神族对立的内战，寒潮虽然确实遍布了诸界，但巨人却沦为了阶下囚，一切都非诸神黄昏里原本应有的模样。

    “有人窃取了智慧之泉的力量，试图扭转命运？这就是您出现的原因，您就是诸神黄昏的意志？”基于它受限的认知，它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

    “现在我需要你和我一同拨乱反正，将那些试图窃取命运的人全都送回祂们本该有的宿命里。”

    “我任凭差遣。”

    “但在此之前，你还需要一点小小的升级。”旧日又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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