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路明非提出的刁钻问题，陈墨瞳突然在那里沉默了。

    那种冗长沉默，让故意使坏的路明非感到非常的不安。他本来想陈墨瞳一定会脑袋发晕，然后面色惨白地大喊说。

    “呸！你真是个呆子！”

    然而事实的情况，跟路明非之前预想的结果却完全不同。

    陈墨瞳垂下脑袋看向地板，转而突然间仰起头来看向天空，视线追着地平线去向天边的雨云，然后路明非就见到一种很是奇特的绮丽光彩，在陈墨瞳她那双古镜般眼睛里闪烁。

    跟着陈墨瞳便喃喃道：“原来有人也会跟我一样想这些东西啊……”

    然后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水池边，拼命的用凉水泼自己的脸。厕所灯光昏黄，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存在。

    陈墨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面前的小呆子不要总是盯着自己，反观小路明非则是跟陈墨瞳对视，汗流浃背，直到这时陈墨瞳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此时的路明非看上去摇摇欲坠。

    顾随风摇了摇头：“这只是开始，往后的工作还有很多。我就是想看看，如果我能够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改变自己曾经的那些过错真正的成长起来之后，他最后是否还会选择跟随尼德霍格，走上那条注定悲剧的道路。”

    跟着他便瞳孔颤抖的看到，自己面前的镜子里面有位男孩拥抱着自己，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很湿很凉。

    随后陈墨瞳还有围观的人群，就惊讶的看到原本虚弱力竭的路明非，突然在那里用力推开了准备为他检查的老军医，然后发疯似的挤开人群奔向厕所。

    路明非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所有的痛苦和心中的烦闷，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像是失去了所有重力一样。

    我……我这是，要死了吗？

    搅动头脑的混沌苦痛，让路明非在那里忍不住的想道，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你觉得应该怎么证明，伱切实的在这世上存在过呢？”

    随着路明非一拳落下，厕所里面的那面镜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支离破碎的镜片瞬间割破了路明非的手掌，鲜血也将那条由伊丽莎白亲自送给他的丝巾染红。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厕所里面的路明非突然觉得自己所处的这座嘈杂世界，总算是在那里变得安静了。

    然而就在这时，陈墨瞳身后的男孩突然开口发出洪钟大吕一般的声响。

    那是顾随风，点燃了手中的烟卷。

    然后他想到了楚叔叔，想到了自己的两位姨妈，想到维多利亚和伊莎贝拉，想到叶胜和鹿芒，还有西泽尔和高幂。他想到了这些爱着自己关心自己的人，再想到那镜子里的魔鬼试图让自己想起来的，那些带着痛苦色彩的东西。

    路明非回想起陈墨瞳，回想起那位如同鬼影般的男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路明非瞥见了一位半透明的男孩，那男孩与自己长得有些相似，但却比自己看起来比自己小了很多。那陌生的孩子，虽然看起来只是位乖乖的男孩，却长有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带着如同天使亦或是魔鬼一样的森冷威严。路明非没有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他没有穿着军训的迷彩服而是穿着一件黑色晚礼服，戴着素白色的领结，眼瞳明净，脸颊柔和，有股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

    “我要怎么证明，我存在过呢？”

    路明非呆呆的望着陈墨瞳，感觉对方刚刚发出的这声叹息好像等待了上千年。

    夏弥自信道：“我觉得他不会，毕竟按照您的描述，他除非是疯了，否则是不可能还选择原来的那条衰小孩的道路。”

    原本在镜子里面纠缠自己的魔鬼，也随之消散的无影无踪。

    陈墨瞳在说到这里，转过头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路明非，然后便面带微笑的对路明非回复道。

    路明非想要大声的质问他，质问那位男孩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无法集中精神甚至无法在那里思考，只觉得空气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形地逼压过来，让他的头脑乱成了一锅粥。

    随着路鸣泽的话音响起，路明非突然感觉到周围天花板上积攒的水珠，像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如鬼魂一般盯着他。

    顾随风摇头：“那可说不准，毕竟他可是位不能用常理预测的疯小孩啊～”

    除了站在他背后，身穿旗袍把自己扮成贵妇模样的夏弥。

    那些可憎的水珠顺着地心引力，落在路明非的身上，在那一瞬间路明非那残存的理智彻底崩溃了。

    “圣主……看来你的养成计划，已然初具成果了啊……”

    路明非看向陈墨瞳，她正在皱眉，她此刻的表情疑惑而又关切。他狠狠的在那里咽了口唾沫，试图和陈墨瞳说些什么。

    路明非听着她的呼唤，兀的在那里重新的回过神来。他望着身后的陈墨瞳，突然莫名的觉得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一位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姑娘，用类似的方式轻拍自己的后背这样呼唤自己。

    此刻那不知姓名的孩子，正一脸安静的站在陈墨瞳身直勾勾地看着他。

    路明非颤抖着嘴唇，好像能够对镜中的自己说点什么，然而却什么都说不出。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然消散，他的所有理智全部从手指间流走。他竭力试图在那里找回自己的理智，试图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位站在陈墨瞳身边，如同鬼魅般的形体上面转开。

    “哥哥，你想起来了吗？”

    随着陈墨瞳惊慌失措的呼喊，路明非突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周围似乎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围满了人影，人群围绕在路明非身边，有人低下头来查看他，然后路明非突然感到一道闪光从他眼前划过。

    “喂！”陈墨瞳走上前来，轻轻的在那里推了路明非一把，“你怎么了？小呆子你赶快说句话啊……”

    随着陈墨瞳的轻轻一推，精神恍惚的路明非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浑身无力。他突然感觉到陈墨瞳身后的男孩，在他跌倒的瞬间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路明非张着嘴。他一时间蒙了，那种感觉就仿佛一位武林高手，向着对手的方向发出全力以赴的一掌，结果却被对手以那极其深厚的功力完全地反弹了回来。

    路明非躺在地上，如释重负，但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路明非只记得自己最后的动作是把丝巾放在自己的胸口，然后自己身边仿佛有什么人冲了过来，紧紧抱起自己不知冲向何方。

    此时的楚天骄，正焦急的抱起昏迷的路明非送他前往医务室。

    “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

    路明非在她的双瞳中，看见仿佛无底的被金光晕染过的可怕深渊，那种感觉像是要将他身上的所有热量全部吸走，此时的路明非只觉得浑身发冷打战，听不见陈墨瞳发出询问的话语，也感觉不到陈墨瞳跟周围的同学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白炽灯照亮了昏暗的卫生间，误入厕所里面的蛾子不断的用头碰撞着灯泡。

    那些蛾子的影子投在地上，被灯光扭曲成巨大的怪物翅膀。

    刚刚发生在训练营里的那一幕，顾随风其实旁观了很久很久，完全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路明非想到这里，用伊丽莎白送给他的丝巾包裹住了自己的左手，然后恶狠狠的向着镜子里的魔鬼砸去。

    跟着路明非他就像是疯了一样，猛的回身望向自己身后，望着陈墨瞳惊恐的脸跟那空无一物的走廊。

    雨渐渐的消散，陈墨瞳也逐渐的在那里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路明非刚刚提出的问题做出解答：“人会死，是因为人的细胞分裂到极限无法愈合，所以渐渐衰老。”

    路明非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可他记得她的眼睛，记得他们在一片异常冰冷的水域里彼此相拥，她的身体满是鲜血自己拼命的对她大喊不要死！

    那孩子一举一动都是轻轻的，干净得就好像生来就不曾踩过灰尘，脚上穿着擦的闪闪发亮的白色方口小皮鞋。

    路明非跑进厕所，剧烈的呕吐起来。

    然后路明非听见那男孩笑了，男孩在路明非耳朵边上说。

    “至于……如果这世界上所有认识你的朋友亲属都忘记你了，或者世上所有认识你知晓你存在的的人都死了，怎么证明你曾经在世上存在过呢……”

    “我们死后的世界，是切实存在的。我曾在我妈妈死去的时候，见过她的灵魂。”

    “喂！你们都看见了！我没碰他啊！”

    “啊！呆子！你在看什么？”陈墨瞳打量着路明非，眼里满是好奇。

    路明非身后的走廊空无一物，但他刚刚却真切的听到了，在那空无一物的走廊阴影里有魔鬼在看着自己发笑。

    “我去你妈的！谁是你哥哥啊！”

    陈墨瞳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身旁的那位小呆子的眼睛，感觉他的眼眸里面忽然满是迷惘之色，仿佛山上升起的渺渺云雾久久的不曾消散。

    路明非默默地站在阳光里，瘦小的身影此刻也寂寞修长，他忽然明白他的人生原来还有那么多的迷题，他双手捧着小脸默默思考起了自己的人生，像是一尊画廊里的思考者的雕塑，脑内满是愁思与难以言明的困苦迷惘。

    路明非试图忽略那位男孩，然而他的眼眸却无法聚焦。

    “唔……老实说，你的最后一道问题，我确实不知道……”

    望着镜中的魔鬼，路明非似乎突然间的在那里想起了什么东西。可紧接着他突然在那里怔住了，因为他摸到了自己裤兜里伊丽莎白送给自己的方巾。

    路明非觉得一脸茫然，茫然之后突然感到莫名的惊恐。

    然而在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陡然间的出现了一枚暗红色的光点。

    “而且，黑王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尼德霍格会像刚刚那样，不断利用陈墨瞳亦或是其他对路明非来说非常重要的存在，把路明非引向他所期望的道路，唆使路明非跟他进行交易。”

    “所以说啊～我们的这场游戏，距离彻底胜利显然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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